京州国际购物中心，璀璨的灯光将每一个奢侈品LoGo都照得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漫着金钱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欧阳菁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也遮住了她眼中的惶恐和不安。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导购小姐殷勤地领着，从一家店逛到另一家店。
“菁姐，您看这件香奈儿最新款的斜纹软呢外套，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太衬您的气质了！”
“菁姐，这款爱马仕的birkin包，是我们刚到的货，整个京州就这一个，您要不要试试？”
往常，这些话能让她感到极大的满足。但今天，这些声音钻进耳朵里，只让她觉得无比聒噪。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反贪局的人，已经找过她了。虽然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贷款审批流程的问题，但那几个年轻人锐利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她知道，他们盯上自己了。
这些年，她利用行长的职权，收的好处，批的条子，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随便哪一件抖落出来，都够她喝一壶的。
必须得走，立刻就走！
她已经订好了今晚飞往美国的机票。护照和签证早就办好了，是以前李达康还是林城市委书记的时候，她以出国考察的名义办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要到了美国，天高皇帝远，谁也奈何不了她。
至于李达康……想到这个男人，欧阳菁的心里就涌上一股复杂的恨意。他们分居多年，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她不止一次提出离婚，可他总是以“影响不好”为由，一拖再拖。
他只在乎他的政治前途，他的Gdp，他的官帽子！他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她？
也好，走了干净。她已经想好了，等到了美国，就委托律师，把离婚协议寄给他。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菁姐？菁姐？”导购小姐的声音把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这件衣服您还喜欢吗？要不要包起来？”
“包起来。”欧阳菁心不在焉地说道。她根本没看那件衣服是什么样子，她只想用消费来麻痹自己，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今天已经刷了十几万了，买了一堆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穿的衣服和包。她就是要花钱，把那些不干净的钱，在离开之前，都变成实物。
“好的，菁姐，这边请。”导告小姐喜笑颜开，今天这笔提成可不少。
欧-阳菁走到收银台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这张卡，是某个求她办事的老板“孝敬”的，里面的钱，她从来没动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收银员熟练地刷卡，然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女士，不好意思，您这张卡……余额不足。”
“什么？”欧阳菁的音调瞬间拔高，墨镜滑到了鼻尖，露出了她那双不敢相信的眼睛，“不可能！你再刷一遍！”
“好的。”收银员又试了一次，然后抱歉地摇了摇头，“女士，真的不行。要不，您换张卡？”
周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投了过来，让欧阳菁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张她以为是救命稻草的卡，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
“还差多少？”她压着火气问。
“这件衣服一万五千八，您卡里只刷出来了五千，还差一万零八百。”
欧阳菁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记得很清楚，那个老板当初说这张卡里存了二十万。怎么会只剩下五千？难道……难道是那个人骗了她？还是说，这张卡早就被冻结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我用另一张卡。”她哆哆嗦嗦地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工资卡。这张卡里的钱是干净的，是她自己的。
“刷一万零八百。”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用自己的血汗钱，去填一个贪腐的窟窿，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收银员很快操作完毕，将两张签购单和笔一起递了过来。
“女士，请您在这两张单子上签字。”
欧阳菁看着那两张薄薄的纸，一张是五千，一张是一万零八百。她拿起笔，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歪歪扭扭地签上了“欧阳菁”三个字。
签完字，她像逃一样地拎着购物袋，快步走出了商场。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休闲装，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人，正举着手机，对着她的背影和那家店的门头，不动声色地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女人，正是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林华华。
而在商场对面的咖啡馆里，侯亮平正端着一杯咖啡，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欧阳菁的这张“黑卡”，他们早就盯上了。里面的资金流水，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他们故意没有冻结，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用这张卡做什么。
陆亦可曾查到蔡成功贿赂欧阳菁四张卡，三张是死卡，还有一个在用，里面的五十万已经陆陆续续取走了，只剩下五千元，因为时间太长，没有留下影像资料，没有证据是欧阳菁取走的，
现在，鱼儿上钩了。
林华华很快走了进来，坐到侯亮平对面。
“侯处，都搞定了。”她把手机递了过去。
侯亮平没看照片，而是慢悠悠地品了口咖啡，问道：“她什么反应？”
“慌了，彻底慌了。”林华华有些兴奋地说，“那张黑卡余额不足的时候，她的脸都白了。最后还是用自己的工资卡补的钱。我看她签完字，手都是抖的。”
“很好。”侯亮平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现在，去收网。”
他走到那家奢侈品店门口，林华华跟在后面。
“同志，你好，我们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的。”侯亮平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刚才那个收银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检……检察院？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别紧张。”侯亮平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刚才那位戴墨镜的女士，她的两张签购单，我们需要作为证据带走。”
“啊？这个……”收银员面露难色，“经理交代过，顾客的消费信息是隐私，不能随便给人的。”
“隐私？”侯亮平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现在是执行公务！她涉嫌的是严重的经济犯罪！如果你执意不配合，延误了办案时机，导致犯罪嫌疑人外逃，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妨碍司法公正是什么罪名，要不要我给你普普法？”
这番话，连说带吓，收银员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这个，脸都吓白了，连忙从抽屉里翻出那两张签购单，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
“给……给你们……”
侯亮平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纸片，就像拿到了一份天大的功劳。他仔细地看着上面“欧阳菁”三个歪歪扭扭的签名，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看你还怎么狡辩！
他把小票小心翼翼地收进证物袋，对林华华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充满了自得：“看见没有，华华？办案，光有勇气不行，还得有智慧。这就叫，打蛇打七寸！”
林华华连忙恭维道：“侯处您真是太英明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侯亮漂亮的马屁让他很是受用。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走！目标人物应该准备去机场了，我们去送她最后一程！”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商场，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即将上演一出精彩的抓捕大戏。
然而，当他们跑到停车场时，却只看到欧阳菁那辆白色的宝马车，正绝尘而去，很快就汇入了滚滚车流。
“不好！她要跑！”侯亮平脸色一变，连忙拉开车门，对林华华喊道，“快上车！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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