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夜，菅絮安翻出件墨色短打，把长发利落束成男子发髻。翠柳双手不自觉的交着衣角双腿直打颤：“小、小姐，真要如此？”
“嘘——”菅絮安竖起手指，眼尾扫过窗纸上婆娑的树影，“记住，今夜没有什么夫人小姐！”
翠柳咽了咽口水，心一横跟着菅絮安出门了。
而菅絮安回想起午时把菅胜男送回兰心苑时的场景就头疼。
在柳绵的眼泪攻势下菅胜男不仅交代了这三日内不仅每天去听那老道士的胡扯还哐哐往里砸钱，仅仅三天就把她们院子里近两个月的开支都砸了进去。
虽说这柳绵母女在府里不受宠也不受重视，但将军府也绝没有那种亏待庶子庶女的习惯，因此两个人的月银也是按时按点按主子的份给的。
在一旁听完全过程的菅絮安是既生气又心疼。在现代时母亲就经常被各种保健品骗局坑骗，没想到这都穿越到古代了还是改不了轻信他人的毛病。
子时的道观静得瘆人，菅絮安蹲在墙根下盯着那个熟悉的狗洞磨了磨后槽牙：“翠柳，上回你说的宽敞狗洞呢？”
小丫鬟讪笑着指向东墙：“那儿倒是宽敞，就是……就是有窝野猫守着……”
话音未落，墙头突然窜过几道绿莹莹的眼珠子，菅絮安当机立断：“钻西墙！”
主仆二人灰头土脸摸进后院时，正撞见值夜班的道童抱着酒坛在打盹。两个人蹑手蹑脚绕过小胖子，卷起的尘土味让小胖子梦里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
库房门“吱呀”开启的刹那，翠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三丈见方的屋子里堆着成筐成筐的“开光”铜钱，细看都是新铸的；又拿起一个号称千年雷击木的桃符，切口整齐得像今早刚劈的；最离谱的是那尊白玉观音，底座赫然刻着“扬州玉器坊制”。
“小姐，都是假的！”翠柳不可思议的拿过一个白玉观音跑到菅絮安跟前，“真被您说对了！”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菅絮安看着堆成杂货铺般的屋子也是被这老道士勇气给气笑了。
翠柳突然扯她衣袖：“小姐快看！”
房子隐秘的角落里是一排摆放整齐的古董架，打眼看过去就知道各个价值不菲。
菅絮安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眯起眼睛。以她多年刷古装剧的经验来看，这种真真假假的物品混放在一起的房间里八九不离十有机关！
“翠柳，你从那边，我从这边开始摸。”她压低声音吩咐道，“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喊我。”
翠柳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重重点头后走到指定位置开始从上到下的摸索起来。
“咔哒！”
翠柳按照菅絮安的吩咐在古董架上认真摸索着，忽觉掌心按着的青瓷花瓶微微一沉。伴随着机括转动的闷响，西墙竟缓缓移开三尺，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小、小姐！”翠柳吓得直往菅絮安身后躲，“闹、闹鬼了！”
菅絮安却双眼放光，真心实意地冲小丫头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她拉着翠柳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洞口走了进去，刚踏进去金灿灿的反光差点晃花两人的眼。
五尺见方的密室堆满箱笼，掀开的箱盖里，银锭排成耀眼的雪浪，金叶子铺得比秋日落叶还厚，其间散落着各色珠宝，最上头竟还摞着几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佛像！
菅絮安与翠柳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主仆二人极有默契地褪下外衫。铺在青砖地上眨眼间便堆满了金叶子；菅絮安还专门捡些小巧的玉坠金簪。
“收获颇丰！”菅絮安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包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翠柳也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金银细软塞得满满当当，连袖口都坠得往下沉。她兴奋地点点头：“小姐，咱们发财了！”
“走！”菅絮安压低声音朝密室出口扬了扬下巴。
两人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刚要推门菅絮安突然一把拽住翠柳，猛地往墙后一躲。门外，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几个小道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菅絮安蜷缩在库房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窗外两个小道士锁门的声响近在咫尺，铜钥匙碰撞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听说怡红院新来的舞娘很是不错呢……”年轻些的道士压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另一个立刻接话：“哎，我也听说了。昨儿二师兄就去了，回来说那舞娘腰似柳枝，眼含秋水……”话尾暧昧地拖长，化作几声意味深长的啧啧声。
菅絮安屏住呼吸，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捂着翠柳。果然被她猜对了，这道观里的竟真就是一些道貌岸然的假道士。
“师父寿辰将近，保不齐过几日那舞娘就会出现在他房里。”年轻道士突然压低声音，“到时候咱们机灵些，就算吃不到肉，总能分口汤喝……”
两人发出心照不宣的轻笑，锁链哗啦啦缠上门环。脚步声渐远时，菅絮安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
翠柳脸色煞白，攥紧了包袱带子：“小姐，咱们出不去了！”
菅絮安眯了眯眼，迅速扫视四周，忽然目光落在密室角落的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上。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抄起匕首冷笑一声：“既然正门走不了，那就另辟蹊径。”
经过菅絮安观察，密室最左侧有一扇窄小的气窗，离地约莫一丈高，窗棂用铁栓扣死，看似牢不可破。
菅絮安踮起脚尖，匕首尖精准地卡进窗栓缝隙，手腕一拧，“咔！”的一声窗栓应声而开。
翠柳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小姐，您怎么知道能撬开？”
“猜的。”菅絮安耸耸肩。
她推开窗户，夜风夹杂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窗外是道观后墙，墙根下杂草丛生，正好能遮掩行踪。
“翠柳，包袱给我。”菅絮安伸手。
翠柳连忙递过包裹，却见菅絮安把两个包裹扔出去后并未急着翻窗，而是转身回到密室从钱箱里抓了把碎银，随手撒在地上。
“小姐，这是……”翠柳骑在窗户上满眼不解的问道。
“障眼法。”菅絮安轻笑，“你说要是有人一进门便看见这满地狼藉第一个想法会是什么？！”
翠柳恍然大悟，眼里崇拜之情更甚：“小姐英明！”
夜色如墨，菅絮安和翠柳贴着墙根疾行，七拐八绕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狗洞前。
“翠柳，准备好了吗？”菅絮安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嗯！时刻准备着！”翠柳攥紧拳头，一脸视死如归。
“去吧！”
“好！”
翠柳深吸一口气，把装满金银的包裹往菅絮安怀里一塞，转身就往狗洞里钻。那背影，活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壮士，悲壮中透着一丝滑稽。
菅絮安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屏息凝神。不一会儿，道观里骤然骚动，随着一声声“走水啦！库房走水啦！”的声音火光冲天而起。
尖叫声、脚步声、泼水声乱作一团。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夜幕，菅絮安眯了眯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回去接应一下翠柳，然后还没等菅絮安有所行动只见狗洞里突然探出一颗灰头土脸的小脑袋来，果然是翠柳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了出来，发髻都散了，裙角还挂着半片菜叶子，显然这一路并不顺利。
“这里！”菅絮安低声唤道。
翠柳闻声抬头，眼里瞬间迸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小姐！奴婢差点被巡夜的婆子逮到！”
“怎么搞的？”菅絮安皱眉，顺手摘掉她发间的枯草。
“奴婢刚点着火，就听见外头有动静，情急之下钻进了泔水桶……”翠柳委屈巴巴地扯了扯湿漉漉的袖口，“幸好那婆子嫌臭就没细查。”
菅絮安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住了：“干得漂亮，回去赏你两盒香膏。”
主仆二人不敢耽搁，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撤离。身后，道观的火光愈发明亮，隐约还能听见那老道长撕心裂肺的哀嚎。
将近四更主仆二人终于是摸回了长春院。菅絮安和翠柳靠着房门不顾形象的席地而坐，两个人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活像两只刚从泥潭里滚出来的猫。
“小、小姐……”翠柳气喘吁吁，眼睛却亮得惊人，“咱们发财了！”
菅絮安望着身边堆成小山的金银细软，嘴角止不住上扬。就算没有任何光源的前提下金锭泛着暖黄的光晕，银锞子如碎雪铺陈，各色宝石更是流光溢彩，照得菅絮安心花怒放。
她这两辈子加起来是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拽着翠柳就往里间走：“来来来，分赃！”
金银“哗啦”一声倾泻在地毯上。菅絮安盘腿而坐，兴致勃勃地开始分配：“你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
“小姐！”翠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您这是做什么？”
菅絮安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分钱啊？”
“小姐是不是……不要奴婢了？”翠柳眼圈瞬间转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哎？”菅絮安手忙脚乱起来，“谁说我不要你了？”
“那、那为何要给奴婢这么多银钱……”翠柳的眼泪终于决堤，“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这些金银本就是小姐的！如今小姐要跟奴婢‘分家’，分明就是要赶奴婢走……”
菅絮安呆若木鸡。
从古至今，居然还有人因为分钱哭成这样？
“行行行，咱们不分了，不分了啊！都听你的！”菅絮安手忙脚乱地掏帕子，“只要你不哭，怎么都行！”
翠柳抽抽噎噎：“那、那这些……”
“我的！都是我的！”菅絮安斩钉截铁，“你替我管着总行了吧？”
翠柳破涕为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紧张道：“那小姐答应奴婢，永远不能赶奴婢走！”
“我发誓！”菅絮安竖起三根手指，“我要是赶你走，就让我……”
“呸呸呸！”翠柳急忙捂住她的嘴，“小姐别说晦气话！”
烛光下，主仆二人相视而笑。菅絮安忽然觉得，比起满室金银，眼前这个傻丫头才是真正的宝贝。
（窗外树梢微动，暗卫无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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