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成圣,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其圣人威压虽只展露一瞬,却已如巨石投湖,在洪荒高层的心海中激起滔天波澜。龙、凤、麒麟三族至强者,乃至诸多隐世大能,皆心有所感,遥望不周山方向,神色各异。有震惊,有疑惑,有深思,亦有不屑。然而,对于匍匐于不周山脚下山谷中、那刚刚诞生的万余名初生人族而言,圣人之威过于遥远,他们面临的,是切切实实、冰冷而残酷的生存考验。
女娲在证道成圣、稳固境界后,便因天道牵引与自身圣道所需,需前往三十三天外开辟道场,非量劫不出。离去前,她看着这些由她亲手编码创造的孩子们,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她留下了一些基础的生存指引,凝聚了几道蕴含造化生机与防护之力的符文烙印于山谷核心,作为最初的庇护,但更多的,需要人族自己去面对。
圣人离去,山谷的绝对庇护效应开始减弱。外界的风雨、寒气,以及那些被山谷生机吸引而来的、灵智未开的毒虫猛兽,成为了人族的第一批“老师”。
死亡,如影随形。有人被带着微薄妖力的毒蛇咬中,顷刻毙命;有人在寒冷的夜晚因无法有效保暖而悄然逝去;有人误食了含有微弱毒素的野果,痛苦挣扎……生命的脆弱,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哀伤与恐惧,弥漫在最初的小小部落里。
然而,铭刻于他们生命本源中的“编码”开始发挥作用。
观察与模仿:他们仔细观察那些成功存活下来的同伴的行为,模仿年长者如何识别可食用的浆果与根茎,如何寻找相对安全的洞穴躲避风雨,如何用尖锐的石块刮开坚韧的兽皮。一个偶然的成功经验,会通过简单的音节和手势,迅速在部落中传播开来。
工具与协作:当发现徒手难以挖掘深根、无法有效驱逐野兽时,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挑选、打磨石块和木棒。最初粗糙的“石斧”、“木矛”出现了。面对稍大些的野兽,单个人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但他们很快发现,如果数人、十数人协作,有人正面吸引,有人侧翼投掷石块,有人用藤蔓设置绊索,成功率会大大增加。简单的围猎战术,在血的教训中萌芽。
语言的雏形:为了更有效地传递信息、协调行动,简单的音节被赋予固定的含义。“危险”、“食物”、“这里”、“攻击”……词汇虽然贫乏,却极大地提升了群体的生存效率。沟通,成为了凝聚部落、传承知识的纽带。
对“符文”的懵懂触碰:女娲留下的防护符文,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驱散着夜间的寒意和部分弱小邪祟。人族虽然无法理解其原理,却本能地聚集在符文光芒照耀的范围内,并将其视为“神迹”与“庇护”的象征。有那心思最为灵巧者,开始尝试用木炭在山洞壁上,模仿勾勒那符文的痕迹,虽然毫无力量,却是一种无意识的、对“超越性力量”的记录与探索欲望的体现。
这一切,都被高踞于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的鸿钧,通过星斗网络与地脉感应,清晰地“看”在眼里。
他的洪荒文明演化模型中,代表“人族”的数据流虽然依旧微弱,却呈现出一种与其他族群截然不同的增长曲线。
“数据记录:”
“目标:人族(新生族群)”
“观测指标:”
“——知识积累速率:高。通过观察、模仿、试错、语言传播,生存知识呈指数级积累。”
“——工具迭代速度:中等偏上。从无到有,出现简易石器、木器,并出现初步的功能分化(挖掘、切割、击打)。”
“——社会组织度:快速提升。基于血缘与协作需求,形成稳定的部落结构,出现初步分工(狩猎、采集、警戒、照料幼崽)。”
“——能量利用效率:极低,但具备潜力。目前仅依赖食物化学能,对天地灵气无主动利用能力,但对女娲遗留符文有正向反馈,显示具备感知‘有序能量结构’的潜在接口。”
“——创新性行为:已观测到无意义的符文模仿行为,可视为‘抽象思维’与‘符号记录’的萌芽。”
“综合评估:生存模式具备高‘适应性’与‘创新性’潜力,符合‘文明种子’初级特征。当前主要制约因素:个体实力过于弱小,环境压力(包括三族战争波及、妖兽威胁)过大。”
鸿钧的意念扫过这些数据,如同在观察培养皿中具有特殊性状的菌落。人族的表现在他意料之中,却又总能在细节处带来一丝微弱的“惊喜”。他们不像龙族天生强大,不像凤族高傲独立,不像麒麟固守一方,他们用一种看似笨拙、却极其坚韧的方式,在夹缝中寻找着生存与发展的可能。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鸿钧默念着这条他推演出的底层逻辑,“在生存压力下,其所展现出的学习、协作与工具使用能力,正是其潜力的体现。然而,仅凭于此,尚不足以在即将到来的大劫余波中存活。”
他的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洪荒。三族的战争已进入白热化,劫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大片区域生灵涂炭,天地灵机紊乱。一些被战争驱赶、或是天性凶戾的妖兽,开始向着相对平静的区域流窜,其中不乏拥有一定道行、懂得粗浅吸纳灵气之辈。人族所在的山谷,并非永远的安全港。
“需要引入下一个变量,测试其‘技术吸收’与‘逆境突破’能力。”鸿钧思索着。他并未打算直接赐予力量,那会破坏实验的客观性。但他可以创造一个“机遇”,一个让人族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效“工具”使用方法的契机。
他想到了正在昆仑山梳理地脉、试图建立秩序净土的元始天尊,以及他那逐渐成型的、注重跟脚与传承的“阐教”理念。或许,一些关于“基础炼器”、“符文应用”的、最粗浅的、被“淘汰”或“忽视”的知识碎片,可以“偶然”地随着山风、顺着水流,飘落到人族部落附近。
当然,能否发现、理解并利用这些知识碎片,依旧取决于人族自身。
与此同时,在山谷中,经历了又一次小规模妖兽袭击、付出了几条生命代价后,部落中最年长、也是最为沉稳的几位长者,围坐在那散发着微光的女娲符文下,用日益丰富的音节和手势,激烈地讨论着。他们在争论,是应该继续固守这个逐渐不再安全的山谷,还是应该冒险迁徙,去寻找传说中更加富饶、也更未知的新家园。
生存的抉择,第一次以如此清晰的方式,摆在了这个新生文明的面前。他们的决定,将直接影响这簇文明之火,是骤然熄灭,还是蔓延向更广阔的天地。
微光之中,智慧的火花顽强闪烁,人族的史诗,正由他们自己,写下最初也是最为艰难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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