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墨蓝色的天幕上还悬着几颗疏星，黑风口峡谷的入口已经热闹起来。
最先动的是雷霆小队的人。
雷战带着队员们在入口两侧的悬崖上攀爬，他们背着特制的登山绳，脚踩岩缝借力，身形像壁虎一样灵活。
迷彩服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几乎与灰褐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爬到半山的石洞前，雷战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卸下背包，取出折叠式重机枪，动作利落地架在洞口，枪口悄悄对准谷外的开阔地。
另几人则在岩壁上钉入钢钉，拉上伪装网——阳光升起时，这些网会随光线变色，远看就像一块普通的岩石凸面。
“队长，左侧石洞视野最好，能覆盖谷外三百米范围。”队员赵锋的声音通过微型对讲机传来，清晰得像在耳边，右侧有块松动的巨石，按您说的，炸药已经埋好了，引线接到了内侧暗哨位。
雷战正用望远镜观察谷外的动向，闻言点头：“很好，通知山下，让先头部队开始进谷，注意保持间距，别碰两侧的灌木丛——那底下埋了警示铃。”
对讲机里传来“收到”的回应时，谷外已经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吴邪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马背上的行李捆得紧实，帆布下面露出步枪的木托，随着马蹄轻颠微微晃动。
他时不时勒住缰绳，回头看看身后的队伍——士兵们背着背包，腰上别着刺刀，虽然一夜没怎么睡，眼神里却透着股兴奋。
有人背着铁锅，锅沿磕碰着枪身，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有人扛着锯子和斧头，木柄上还沾着昨天砍的树脂，还有几个伤兵被同伴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脸上却带着笑。
“慢点走，脚底下看清楚！”杨森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跟在吴邪身边，他的目光总往两侧的悬崖瞟，这入口也太窄了，万一有石头掉下来……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杨森猛地抬头，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碎石正往下掉，眼看就要砸中一个扛着担架的小兵。
说时迟那时快，悬崖上突然飞下一道黑影，雷战的队员像只隼鸟般俯冲下来，在空中抓住碎石，又借势翻身落回岩壁，整个过程不过两秒，连登山绳都没怎么晃动。
“没事，是风化的碎石。”雷战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们在岩壁上清过一遍，大的隐患都处理了，小石子不碍事。
那扛担架的小兵吓得脸都白了，抬头望着悬崖上的黑影，半晌才喃喃道：“我的娘……这身手，比戏文里的大侠还厉害。”
吴邪勒住马，对他笑了笑：“他们是雷霆小队的弟兄，以后咱们在这儿扎根，就靠他们护着咱们呢。”说着，他拍了拍马脖子，走，进谷看看咱们的新家。
峡谷比想象中更曲折，两侧的悬崖越往里走越陡，仰头看时，只能看到一条窄窄的天光，像被巨斧劈开的裂缝。
谷底的路倒还算平坦，是天然的鹅卵石铺就，踩上去“咯吱”作响。
路边有股细细的水流，顺着石头缝蜿蜒向前，水色清亮得能看见水底的青苔。
“师长你看！”一个小兵突然指着左侧的岩壁，那是不是泉水？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岩壁上渗着水珠，汇成细线往下淌，落在下方的水洼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水洼边生着丛野薄荷，叶子上还挂着露水，被晨光一照，闪着晶莹的光。
几个女兵忍不住跑过去，用手掬起水洼里的水就喝，冰凉的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她们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水甜着呢！”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兵抹了把嘴，比外面的井水还好喝！
吴邪让马停下，弯腰掬了捧水。
水刚触到舌尖，就尝到一股清甜，带着点矿物质的微涩，比想象中更爽口。
他回头对跟上来的李发财说：“让后勤兵在这儿搭个简易蓄水池，用竹管引到各营区去，这水看着干净，但还是得烧开了再喝。”
“哎，好嘞！”李发财应着，掏出小本子记下来，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留下“黑风口水源1号”的字样，我让弟兄们多砍点竹子，这玩意儿在山里多的是，做水管正好。
再往里走，峡谷渐渐开阔起来。
右侧出现一片相对平坦的坡地，长满了齐腰深的茅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士兵们的裤脚。
坡地尽头有几棵合抱粗的古树，树干上缠着藤蔓，树底下落满了厚厚的腐叶，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
“这片地不错。”杨森拄着杖走到坡上，用脚踢开几块碎石，地势高，下雨不积水，适合搭营房。
他又指着古树，树荫大能遮阳，夏天肯定凉快。
吴邪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就见雷战从一棵树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个测风仪。
“这里风速稳定，不会形成涡流，适合架通信天线。”他收起仪器，指着树干，树龄至少五十年，够结实，能搭了望台。
说话间，后面的队伍已经陆续进来了。
士兵们按事先分好的营区散开，开始动手搭建营地。
有人用砍刀劈茅草，扎成草垛当屋顶，有人搬来石块，垒成简易的灶台，还有人在空地上挖排水沟，铁锹插进腐叶层，发出“噗嗤”的轻响。
赵龙带着工兵连的人找到雷战说的那个天然溶洞。
洞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拨开叶子才发现，里面竟像个天然的大厅，高足有三丈，宽能并排停下五辆卡车。
洞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的水洼里，发出“嘀嗒”的声响，倒像挂了串看不见的钟。
“乖乖，这地方藏几十门炮都没问题！”赵龙举着火把往里走，火光映得洞壁上的钟乳石忽明忽暗，像无数只眼睛，你们看这地面，平得跟打磨过似的，都不用费劲找平了。
一个工兵用刺刀敲了敲洞壁，“当当”的脆响说明岩石很坚硬。“队长，这儿太合适了！炮藏这儿，外面别说炸了，就是用炮轰都炸不透！”
赵龙得意地拍了拍洞壁：“给老子多扯点藤蔓把洞口盖严实了，再在旁边挖条暗道，万一有事，炮能从暗道转移。”
他转身往外走，又回头叮嘱，“火把留两个，我让炊事班烧点热水，待会儿送进来——这洞里头阴气重，别让弟兄们着凉。”
日头升到头顶时，峡谷里已经有了营地的模样。
茅草搭的营房像一朵朵蘑菇，沿着坡地铺开，门口插着各连的旗帜，红的、蓝的，在风里猎猎作响。
炊事班在溪边支起了灶台，三口大铁锅冒着白汽，锅里煮着红薯稀饭，甜香混着野薄荷的清味，在谷里飘来飘去。
吴邪坐在一棵古树的横枝上，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群。
雷霆小队的人还在悬崖上忙碌，偶尔有绳子垂下来，吊着重物——那是从山下运上来的弹药箱，雷战说要藏在半山的石缝里。
杨森正指挥人在坡地边缘挖战壕，铁锹入土的声音、士兵们的吆喝声、孩子们的笑声（有几个南京城里逃出来后跟着来了）混在一起，热闹得像个集市。
“师长，粥好了！”李发财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冒着热气，上面飘着几片薄荷叶，加了点昨天摘的野蜂蜜，您尝尝。
吴邪从树上跳下来，接过碗吹了吹。
粥熬得很稠，红薯的甜混着蜂蜜的润，还有点薄荷的凉，喝下去浑身都舒坦。“手艺不错啊，老李。”
那是，李发财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让弟兄们在溪边洗红薯的时候，特意挑了红心的，甜！
对了，雷队长让我跟您说，防空哨位搭好了，在最高那棵松树上，能看出去十里地，还架了望远镜。
吴邪往峡谷深处望去，果然看见最高的那棵松树上有个小小的黑影，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方。
他心里踏实了不少——有雷霆小队这十二双眼睛盯着，至少不用担心日军突然摸过来。
这时，几个女兵抱着一堆刚采的野菊花走过来，花茎上还带着露水。
“吴师长，这花晒干嘛用？”一个圆脸女兵问道，“闻着挺香的。”
“让卫生队收着吧，”吴邪说，泡水喝能败火，给伤兵们当茶喝正好。
他看着女兵们蹦蹦跳跳地跑向临时医疗站，那里传来伤兵们的笑声，心里忽然觉得，这片峡谷虽然偏僻，却比城里的营房更像个家。
午后，雷战带着队员们下来了。
他们脸上的油彩还没擦，迷彩服上沾着泥土和草叶，却依旧站得笔直。
“报告，外围警戒部署完毕。”雷战递过来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哨位、隐蔽点和紧急通道，红色是重火力点，蓝色是暗哨，绿色的线是紧急撤离路线，直通峡谷尽头的暗河。
吴邪接过地图，只见上面连每棵能藏人的古树都做了标记，甚至标注了哪块岩石后面适合架迫击炮。
做得很细，他抬头看向雷战，辛苦你们了，先去歇歇，让炊事班给你们留着饭。
雷战却摇了摇头：“我们轮流休息，留两个人在了望哨，另外，发现谷里有片竹林，适合做箭弩，队员们想利用休息时间做些，适合丛林作战，还能当武器用。”
吴邪心里一动，他倒是没想到这茬——雷霆小队不仅会用现代武器，居然还懂这些古法技艺。
好，需要什么工具尽管找李发财要。
傍晚时分，夕阳的金辉从峡谷顶端的缝隙里照进来，像一束束光剑，斜斜地落在营房上。
炊烟袅袅升起，和谷底的薄雾混在一起，朦朦胧胧的。
士兵们吃过晚饭，有的在溪边洗衣服，有的围着篝火聊天，还有人在教孩子们认野菜。
吴邪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里的倒影。
影子被水流晃得摇摇晃晃，像极了他们这一路的颠簸。
从南京突围，到辗转山林，再到如今在这黑风口峡谷落脚，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总能聚起这么多愿意跟着干的弟兄。
“在想啥呢？”杨森走过来，递给他一袋炒花生，李发财炒的，放了点盐，挺香。
吴邪捏了颗花生剥开，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在想，咱们在这儿能待多久。”
“能待多久待多久。”杨森往嘴里扔了颗花生，这儿有山有水，能种粮能藏兵，只要咱们守得好，小鬼子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他指了指悬崖上的哨位，有雷霆小队在，等于给峡谷加了把铁锁，我看啊，这儿能让咱们喘口气，好好练练兵。
吴邪笑了笑，把花生壳扔进水里，壳子打着旋漂远了，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峡谷里点起了火把，像一条蜿蜒的火龙。
雷战他们在竹林里忙活的声音还能听见，“沙沙”的砍竹声混着偶尔的敲击声，很有节奏。远处的了望哨闪了三下火光——那是平安信号。
吴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去看看伤兵们。”
他知道，安稳的日子才刚开始，明天还要组织人开垦荒地，还要修更结实的工事，还要教弟兄们用雷霆小队做的箭弩……有太多事要做，但此刻，看着这片亮着灯火的峡谷，他心里充满了底气。
黑风口的夜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火把的光在岩壁上跳动，映着一张张踏实的脸。
这里，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守护的地方，是他们在战火里，好不容易寻到的一块安宁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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