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余温还没散尽，周大生掐着点去厂里销了假，又额外请了三天调休——长白山一行虽收获颇丰，却也攒下一身疲乏，正好借着这几天缓冲，把公私两头的事都料理妥帖。
这天一早，天刚透亮，周大生就揣着假条出了门。胡同口停着辆崭新的军用吉普，是他托运输队的朋友帮忙调的车，墨绿色的车身擦得锃亮，在晨光里泛着硬朗的光。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油门一踩，吉普便稳稳地朝着红星煤厂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车水马龙，自行车铃声清脆，路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炸油条的香味飘进车窗。周大生握着方向盘，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噙着笑——比起长白山的深山密林，这厂区外的烟火气，更透着一股子踏实的安稳。
半个钟头后，吉普驶进红星煤厂的大门。门卫室的老张头探出头，看见是周大生，笑着挥了挥手：“周副厂长回来啦！这几天可不少人念叨你呢！”
“张叔早！”周大生降下车窗回了句，径直把车停在办公楼下，拎着帆布包就往副厂长办公室走。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文件，有生产报表、物资申请单，还有几份职工的调岗申请，都是他休假这几天攒下的。周大生把包往桌上一放，先倒了杯热水，然后挽起袖子，坐在椅子上开始处理。
他拿起一份生产报表，眉头微微蹙起——上个月三号采煤队的产量略低，底下标注着“设备老化，需更换钻头”。周大生拿起笔，在旁边批注：协调机修车间，三天内完成钻头更换；统计全厂设备损耗情况，下周提交更新申请。又翻到一份职工调岗申请，是采煤队的老王，想调到后勤科，理由是腰伤复发。周大生记得老王是厂里的老功臣，当即大笔一挥：同意调岗，后勤科妥善安排岗位；通知医务室，定期为老王复查腰伤。
一份份文件看下去，周大生的笔不停歇，时而批注，时而圈画，思路清晰得很。他在厂里待了这么久，摸透了各个科室的门道，处理起这些事来，半点不含糊。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办公室里的文件也渐渐少了下去。等周大生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太阳已经挂在了头顶。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文件，满意地点了点头——积压的活儿，总算是清完了。
歇了没十分钟，周大生想起还有两件事没办，拿起帽子就往保卫处走。
保卫处的门敞着，几个保安正围着桌子商量事，看见周大生进来，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周副厂长！”
“坐，都坐！”周大生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休假这几天，厂里的治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纰漏？”
保卫科科长老杨连忙递过来一本登记册：“一切都好，就是西边的围墙有处塌了个角，我们已经临时用铁丝网围起来了，就等您回来批示，找人修呢。”
周大生接过登记册翻了翻，又问：“夜班巡逻的班次有没有按时排？最近外来人员进厂的登记严不严？”
“严！”老杨拍着胸脯说，“外来人员一律要介绍信，夜班巡逻分三班，半点没含糊！”
周大生点点头，指着登记册道：“围墙的事，你下午就联系基建队，让他们尽快来修，材料不够就去仓库领，记我账上。另外，最近天冷了，给巡逻的兄弟们每人配发一件棉大衣，值班室的炉子也该换了，别冻着人。”
“哎！谢谢周副厂长！”老杨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头暖洋洋的——周大生这人，做事雷厉风行，还处处替底下人着想，难怪大家都服他。
交代完保卫处的事，周大生又马不停蹄地往文工团的排练室走。
文工团是他分管的另一个摊子，平日里负责厂里的文艺演出，逢年过节还会去矿区慰问，很受职工们欢迎。离着排练室还有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悠扬的歌声，是苏婉清和秦京带着姑娘们在练歌。
周大生推开门进去，姑娘们的歌声戛然而止，都笑着围了上来。
“周副厂长来啦！”
“大生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等着你给我们排新节目呢！”
苏婉清走上前，递过来一份节目单：“这是下个月矿区慰问的节目初稿，你看看行不行？”
周大生接过节目单，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列着合唱、独唱、快板，还有一个小品，都是些接地气的节目。他指着小品的剧本道：“这个小品的台词可以再改改，多加点咱们煤厂的事儿，职工们看了才亲切。还有，合唱的曲目里，加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气势足！”
秦京在一旁补充道：“我们还想排个舞蹈，就是缺几套演出服，仓库里的那些都旧了。”
“这事好办！”周大生一口应下，“我下午就去后勤科打招呼，给你们批布票，再找厂里的裁缝师傅，给你们量身定做新演出服。”
姑娘们顿时欢呼起来，浅田雪眼尖，看见周大生兜里露出的野山参须，好奇地问：“大生哥，你兜里装的啥呀？”
周大生笑着掏出一小截参须：“长白山带回来的野山参，回头给你们炖鸡汤喝，补补身子，练歌也有力气。”
“太好了！”姑娘们笑得眉眼弯弯，排练室里的气氛越发热闹。
周大生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姑娘，又叮嘱了几句排练注意安全，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排练室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厂区里的广播放着悠扬的乐曲，下班的职工们说说笑笑地往外走，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周大生站在办公楼前，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头踏实得很。
吉普车就停在不远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他伸了个懒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煤厂的日子，就像这烧得正旺的炉火，红火，滚烫，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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