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年迈的冯伯冲进了萧烬的书房，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脸色却因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老奴听说了！外面都传遍了！陛下……陛下他竟然要给您赐婚，对象还只是个乐坊的掌事女官！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冯伯是跟着萧烬父亲，已故老镇北将军几十年的亲兵家将，看着萧烬长大，在他心中，自家君上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萧烬正在查看北境传来的军报，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眉头微蹙：“冯伯，你从何得知此事？” 他记得昨夜陛下只是在乐池内随口一提，并未正式下旨，消息怎么会传得如此之快？是陛下有意为之，还是有人推波助澜？
“如今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冯伯捶胸顿足，声音带着哽咽，“他们都在看咱们镇北王府的笑话啊！君上您是什么身份？您就是尚公主也是配得的！陛下他怎能……怎能如此折辱于您！”
说到激动处，冯伯更是老泪纵横，压抑多年的旧事涌上心头：“当年……当年若不是陛下他……唉！” 他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忍住，只是痛心疾首地摇头。
若当年贵妃腹中的是位公主，按先帝金口玉言，他家君上早该成家立业，儿女绕膝，又何至于蹉跎至今，形单影只？如今倒好，陛下自己坐稳了江山，却要来如此羞辱他们君上，配一个乐坊女子！这让他如何对得起逝去的老将军！
萧烬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他放下笔，声音严厉：“冯伯！往事莫要再提！”
他看着冯伯那副悲愤难抑、老泪纵横的模样，心中了然，冯伯定是想起了旧事，钻了牛角尖。他放下笔，走到冯伯身边，扶住老人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语气放缓：
“冯伯，那些旧事，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先帝。他心思深沉，手段难测，对下……从不宽容。”
他紧紧盯着冯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诫： “方才那些话，尤其是关于‘指腹为婚’和陛下身世的揣测，你若再提，若是传出去半句，被陛下知晓……”
萧烬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便是我也保不住你，甚至可能牵连整个萧家！你明白吗？”
冯伯被萧烬眼中罕见的严厉震慑住了，满腔的悲愤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后怕的寒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了多么大逆不道、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话！
“老奴……老奴明白！老奴糊涂！老奴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冯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冷汗涔涔而下。
萧烬看着他吓坏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将他扶起： “起来吧。记住教训便好。陛下赐婚之事，不过是昨夜宴席上的戏言，当不得真，也不必在外回应。下去吧，管好府中上下，莫要再议论此事。”
“是……是，君上！”冯伯踉跄着退了下去，背影佝偻，充满了惊惧。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
萧烬独自立于窗前，看着庭院中凋零的秋叶，心中波澜起伏。
当年的贵妃娘娘，确是艳绝京都，而先帝更是英武俊美，威严天成。……陛下他……几乎是完美地糅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骨相风流，皮相绝艳，那份精致与昳丽，确实到了雌雄莫辨、惊心动魄的地步。
萧烬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次见到陛下时的情景—— 乐池之中，他慵懒侧卧，墨发披散，衣襟微敞，那截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在氤氲香气中仿佛会发光； 深夜寝宫，他赤足立于冰冷金砖，仅着寝衣，睡意朦胧却气势凌人，眼尾那一抹因呛酒而泛起的红，竟比胭脂更秾丽； 昨日宴上，他束起墨发，玄黑龙袍衬得肤白如雪，举杯谈笑间，凤眸流转，既有帝王的威仪，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与诱惑。
风姿天下无人能及。 萧烬在心中默默承认。即便他常年征战，见惯了塞外的粗犷与辽阔，也不得不承认，京都这位天子的容貌气度，是独一无二足以令人屏息的存在。
若是…… 萧烬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极其大逆不道的念头悄然滋生——若陛下真是公主，若那指腹为婚的约定成真……
他猛地闭上眼，强行掐断了这危险的思绪，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荒谬！ 简直是荒谬绝伦！
相府，密室
“相爷！”一名幕僚快步走入密室，脸上带着发现转机的兴奋：“京都如今都传遍了，陛下有意将那个乐坊的掌事南宫芈离，赐婚给摄政王！此事……我们或可在这之上大做文章啊！”
丞相正对着墙上悬挂的势力分布图（上面好几个重要的标记已被朱笔划去）面色阴沉地喝着闷酒。闻言，他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混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他缓缓放下酒杯，声音因连日来的焦灼而显得有些沙哑： “此事……老夫已知晓。”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陛下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将萧烬与那女子，乃至与老夫，都放在了火上烤！一石三鸟，好算计啊！”
他站起身，踱到地图前，指着那些被划掉的名字，痛心疾首： “可如今，我们的人马折损太过严重！朝堂之上，能为我们说话、办事的人已寥寥无几。此时若再贸然动作，只怕……” 他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只怕会引来陛下更残酷的清洗，将他们连根拔起！
那幕僚却上前一步，眼神笃定： “相爷！正因我们损失惨重，才更不能坐以待毙！陛下此举，虽是为了制衡，但也给了我们机会！”
他压低声音，分析道： “萧烬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他连公主都未必放在眼里，岂会甘心娶一个卑贱的乐坊女子？此事在他心中，必已成一根刺！”
“而那个南宫芈离，据说也非安分之人，其家族旧案……” 幕僚的声音更低，几乎如同耳语： “我们不必直接对抗陛下，只需……暗中推波助澜即可……”
丞相听着幕僚的话，眼神变幻不定。他明白，这是在刀尖上跳舞，风险极大。但正如幕僚所说，他们已无退路，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良久，丞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就依此计！” 他盯着幕僚，语气森然： “但务必小心！所有动作都必须通过最隐秘的渠道，绝不可留下任何与我们相关的痕迹！我们要让这把火看起来是‘自然’烧起来的，明白吗？”
“是！相爷！属下明白！”幕僚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密室中，丞相独自一人，看着摇曳的烛火，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陛下，你想用这种方式搅浑水，削弱老夫？ 那老夫就帮你把这水搅得更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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