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机场t2航站楼地下停车场,G区37号车位。
时间刚过晚上十一点。停车场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的、令人烦躁的嗡鸣,将水泥柱和车辆切割成生硬的几何阴影。车辆不多,大多是红眼航班旅客的廉价租车,偶尔有接机的豪车驶过,轮胎在环氧地坪上摩擦出短暂的嘶声。
龟田和高桥翔平坐在一辆不起眼的灰色丰田普锐斯里。车窗贴了深色膜,从外面看不见内部。引擎熄火,只有仪表盘上微弱的电子钟泛着绿光:23:07。
高桥蜷在副驾驶座上,身上裹着龟田的外套。他还在抖,不是寒冷,是那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停不下来的战栗。佐藤家主屋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闪回——健一郎干瘪的躯体、那金色脐带、新生的“优马”非人的眼睛。每一次回忆,都像有冰冷的针扎进脊椎。
龟田的手伸过来,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掌心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
“没事了。”龟田的声音很低,像怕惊动什么,“我们出来了。”
高桥低头看着那只手。指甲缝里还有没洗净的机油污渍,腕骨突出,青筋蜿蜒。就是这只手,在佐藤家的地狱里把他拖出来,在车上一直抱着他,现在又握着他,传递着唯一的、真实的温度。
他反手抓住龟田的手,握得很紧,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龟田先生……”他的声音嘶哑,“我们会死吗?”
龟田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后视镜,停车场入口处,一辆机场安保的电动车缓缓驶过,红蓝警灯无声旋转。又看向出口方向,一辆黑色厢型车停在转角,熄火,但车窗里隐约有烟头的红点明灭。
“等林。”龟田最终说,“她来了,就知道。”
话音未落——
“咔哒。”
后座车门被拉开。
龟田的反应快得惊人。他甚至没回头,右手已从腰间拔出短管左轮,身体半转,枪口在千分之一秒内指向后座来人的眉心——动作干净利落,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练出的本能。
枪口距离目标的额头,不到三厘米。
后座的人眨了眨眼。
是林。
她今天换了装扮:黑色飞行员夹克,工装裤,高帮军靴,头发扎成利落的丸子头,脸上甚至还架着一副平光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赶晚班飞机的普通背包客。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橙色的糖球在昏暗光线下像一颗微小的太阳。
“哟。”林含糊地说,伸手,用棒棒糖的塑料杆,轻轻将枪口拨开一点,“小心走火,龟田同学。”
龟田的瞳孔收缩,但枪没有放下:“林小姐,你……”
“我怎么找到你们的?”林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舔了舔,“我在高桥身上留了个小标记,比GpS好用。顺便说,枪收起来,这里虽然偏僻,但监控可不少。”
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型电子干扰器,红灯微弱闪烁。
龟田沉默了两秒,缓缓收枪。高桥全程僵住,直到枪口移开,才喘出一口气。
林钻进后座,关上门。狭小的车厢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棒棒糖甜味和某种冷冽草药的气息。她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两个深蓝色封面的小本子,扔到前排。
“护照。日本名废弃,新身份:龟田一郎,高桥海斗。关系:叔侄。职业:建筑工程师和助理。出行目的:商务考察。”
龟田拿起护照翻开。照片是他和高桥的,但背景、发型、甚至细微的表情都做了处理,看起来像几个月前拍的。个人信息页的印刷、水印、甚至芯片感应区都完美无瑕——至少以他的眼力看不出破绽。
“这……”
“真的。”林咬着棒棒糖,又从背包里摸出两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马来西亚的长期居留证、驾照、甚至几张吉隆坡本地超市的会员卡,“全套。从你们出生到昨天的履历都补齐了,经得起海关甚至当地警察的抽查。”
高桥呆呆地看着那些证件,像在看魔术。
林把一个沉重的旅行背包提到前座中间:“里面有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常用药、还有这个——”她掏出一部老款翻盖手机,“预付费卡,号码只有我知道。落地开机,我会联系你们。记住,别用这个手机打任何其他电话,连wiFi都别连。”
她又拿出两把钥匙:“公寓在吉隆坡市中心,bangsar South区,高层,视野好。车是一辆本田Jazz,银色,停在KLIA机场长期停车场c区,车牌号在钥匙扣上。车里有导航,公寓地址已经设好了。”
最后,是一个黑色皮质钱包。林打开,里面是几张不同银行的信用卡和借记卡,还有一沓马来西亚令吉现金。
“老家伙——哦,健一郎以前答应给你的北海道那块地,”林朝高桥扬了扬下巴,“我帮你卖了。钱分三部分:三分之一换成了金条,存在吉隆坡hSbc银行的保险箱,凭据在钱包夹层;三分之一进了这几个海外账户;最后三分之一是现金,分存在吉隆坡三家不同兑换商的保险柜,取款密码是你们俩的生日组合。”
她顿了顿,补充道:“够你们安稳过十年,如果省着点,二十年也行。”
龟田和高桥完全说不出话。这一切——从身份到住所到资金——在短短几小时内安排得滴水不漏,需要的不仅仅是资源,还有对全球灰色渠道的绝对掌控,以及对逃亡者心理的精准把握。
“为什么……”高桥终于挤出声音,“为什么帮我们到这种地步?”
林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歪头想了想。
“因为你们是我棋盘上的子。”她说,语气轻松,“而且是比较有用的两颗。废子可以丢弃,但好棋子得收好,说不定下次还能用。”
这个答案冷酷,却真实。
她从后座凑近,手肘搭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看着两人:
“听着,吉隆坡是个好地方。闷热、潮湿、人多眼杂,但正因为如此,反而容易藏身。到了之后,低调生活,学点马来语,找份正经工作——哪怕只是装样子。别惹事,但也别太怕事。遇到麻烦,用那部手机联系我,但仅限于生死攸关。”
她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23:21。
“你们那班飞机,马航mh071,凌晨0:35起飞,现在该去值机了。用新护照,走电子通道,别跟任何工作人员有眼神接触。行李就这个背包,别托运,直接带上飞机。”
她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
“去吧。”林跳下车,站在车门外,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好好活着。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们。”
龟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高桥。年轻人眼中仍有恐惧,但多了一丝微弱的光——那是希望,是被给予第二次生命的茫然与感激。
“我们走。”龟田说。
两人下车。高桥背起背包,龟田拎起一个小手提袋。林站在车边,朝他们挥了挥手,嘴里还叼着那根棒棒糖。
龟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向林深深鞠了一躬。
没有说话,但那个姿态说明一切。
林笑了笑,摆了摆手。
龟田转身,揽住高桥的肩膀,大步走向电梯厅。两人的背影在荧光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渐渐融入机场的人群中。
林靠在车边,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门后。她拿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条信息:
“棋子离盘。渠道清理干净。”
几秒后,回复:
“收到。吉隆坡线人已激活,全程监控。”
林关掉手机,抬头望向停车场天花板的通风管道。那里,一个极小的、蜘蛛形状的监视器无声转动,红色指示灯闪烁了三下,然后熄灭——表示目标已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区。
她长舒一口气。
夜风从停车场入口灌入,带着初秋的凉意和远处跑道的航空燃油味。她扔掉棒棒糖的塑料杆,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普锐斯无声滑出车位,驶向出口。
经过那辆黑色厢型车时,她降下车窗,朝里面挥了挥手。
厢型车的车窗也降下,露出一张冷漠的脸——是凛二安排的警察。那人看着她,微微点头,然后升起车窗,发动车子,驶向相反的方向。
清理完成。
痕迹抹除。
棋子安全转移。
林驶出停车场,进入机场高速。后视镜里,成田机场的航站楼灯火通明,像一座巨大的、悬浮在夜色中的水晶宫殿。
远处,跑道上,一架波音777正在滑行,加速,抬头,冲入夜空。
机翼上的航行灯在云层中明灭,像一颗远去的星。
mh071。
吉隆坡。
林踩下油门,普锐斯融入夜间车流。
她打开收音机,随便调到一个流行音乐频道。女歌手正在唱着一首关于离别与重逢的歌,旋律轻快,歌词矫情。
林跟着哼了两句,然后笑了。
“好好活着。”她对着夜空说,不知是对龟田和高桥,还是对自己。
车子驶向东京方向。
城市在远处铺开,灯火如海,深不见底。
棋局还在继续。
但至少今晚,她救下了两颗棋子。
这就够了。
收音机里的歌进入副歌部分。
林调大音量,跟着唱起来,跑调得厉害。
但她不在乎。
夜色温柔。
前路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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