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府内，膳食。”
这短短五个字，让沈惊鸿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比深夜的凉风更刺骨。府内？膳食？这意味着危险并非来自外部的柳姨娘或城南的暗探，而是潜藏在这看似森严的镇国公府内，直指她每日的饮食！
是谁？是柳姨娘的手已经伸到了厨房？还是府中另有她尚未察觉的敌人？
她迅速将纸条凑近灯烛，仔细审视。纸张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竹纸，墨迹普通，字迹略显潦草，似乎书写者有些匆忙，但笔画间架结构却隐约透着一丝受过训练的痕迹，并非全然不通文墨。信鸽普通，无处可查。
这警告，来得突兀，却又精准地指向了她目前防御可能最薄弱的一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惊鸿压下心头的惊涛，面上不动声色，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她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打草惊蛇的痕迹。
此时，天色已蒙蒙亮，府中开始有了细微的动静。丫鬟婆子们陆续起身，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沈惊鸿唤来司棋，如常伺候梳洗。铜镜中，映出她略显苍白但依旧镇定的面容。
“司棋，”沈惊鸿一边任由司棋为她梳理长发，一边状似随意地吩咐，“今日起，我的膳食，你亲自去小厨房盯着，从采买到烹制，不许经他人之手。若是大厨房送来的份例，一律用银针试过，再……让院子里那只猫儿先尝过，确认无事，再端给我。”
司棋梳理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她深知小姐行事必有深意，并未多问，只低声应道：“是，小姐，奴婢明白了。”她心细，立刻联想到昨夜那只突兀的信鸽，心中已然警醒。
“对外只说我近日脾胃虚弱，需格外注意饮食。”沈惊鸿补充道，给了个合理的借口。
“是。”
梳洗完毕，用早膳时，沈惊鸿看着司棋严格按照吩咐，将小厨房熬好的小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先用银簪试过，又拨出少许放在角落一只白猫的食碟里。那猫儿是沈惊鸿偶然救下养在院中的，甚是乖巧。它凑过去嗅了嗅，舔食起来，片刻后并无异状，司棋这才将膳食端到沈惊鸿面前。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只是主子娇贵，下人更加尽心而已。
沈惊鸿慢慢用着早膳，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警告提及“膳食”，下毒是最可能的方式。但下毒也分急毒和慢毒。急毒发作快，容易追查；慢毒潜移默化，不易察觉，更能杀人于无形。对方会选择哪一种？柳姨娘目前应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用急毒要她的命，更大的可能是慢毒，损其根基，让她逐渐“病弱”。
她通医理，但并非专精，尤其对于一些隐秘的毒物，未必能立刻识破。看来，需要找个机会，寻个可靠的医道高手……燕之轩的名字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但随即按下，目前还不到时候。
早膳后，沈惊鸿如常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柳姨娘和沈柔薇也在，依旧是那副温良恭俭的模样。柳姨娘甚至还关切地问了句：“大小姐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沈惊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倦怠：“劳姨娘挂心，只是昨夜多看了几页书，睡得晚了些。”她仔细观察柳姨娘的神色，却未见丝毫破绽，要么此事与她无关，要么她心机深沉远超预估。
从寿安堂出来，沈惊鸿并未直接回惊鸿院，而是借口散步，绕道去了府中大厨房附近。她并未靠近，只在不远处的凉亭坐下，看似欣赏初开的秋菊，实则暗中观察着厨房的动静。
只见人来人往，仆役们忙碌着清洗、择菜、搬运食材。负责采买的婆子提着篮子进出，一切似乎井然有序。她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试图找出任何可疑之人，却一无所获。
看来，对方行事极为谨慎，若非有内应，便是用了极其隐蔽的手段。
回到惊鸿院，沈惊鸿立刻召见了负责院内洒扫的一个小丫鬟，名唤小蝶，年纪虽小，但机灵懂事，其母在大厨房做帮佣。沈惊鸿平日对她多有照拂。
“小蝶，近来府中可有什么新鲜事？或是……大厨房那边，可有什么不同往常之处？”沈惊鸿语气温和，递过去一小碟新做的桂花糕。
小蝶受宠若惊，接过糕点，歪着头想了想：“回小姐，新鲜事倒没有……就是……就是前两日，奴婢好像看见负责给各院送菜的李婆子，跟一个面生的货郎在后门角落说了几句话，那货郎给的好像不是菜，是个小布包……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有点奇怪。”
面生的货郎？小布包？沈惊鸿心中一动。“可看清那货郎模样？或是那小布包有什么特别？”
小蝶努力回想：“货郎戴着斗笠，没看清脸……布包是蓝色的，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嗯，我知道了。这事不要对旁人提起。”沈惊鸿又赏了她一支普通的珠花，小蝶欢天喜地地去了。
线索虽然模糊，但至少指明了一个方向——李婆子，以及那个神秘的货郎。
“冷锋。”沈惊鸿低声唤道。
黑影悄然而至。
“有两个任务。第一，暗中盯紧大厨房一个叫李婆子的仆役，重点查她近日与何人有异常接触，尤其是府外之人。第二，寻一种可靠的法子，能长期检验食物中是否被下了不易察觉的慢毒。”沈惊鸿吩咐道。惊鸿卫初建，人手和能力都有限，但她必须尽快构建起自己的防护网。
“是，小姐。”冷锋领命，顿了顿，道，“检验毒物……属下听闻城外玉泉观的一位道长，精于此道，或可一试。”
“此事交由你斟酌去办，务必隐秘。”沈惊鸿点头。
冷锋退下后，沈惊鸿独坐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府内的暗箭已然射出，她需得步步为营。明日的揽月亭之约，显得愈发重要。她需要盟友，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力量来应对这内外交困的局面。
她取出那枚猰貐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陆君邪，你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明日之会，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彩染得殷红如血。惊鸿院内，司棋再次一丝不苟地检验着晚膳。沈惊鸿看着那只安然进食的白猫，眼神幽深。
这镇国公府，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而她，必将揪出这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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