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风裹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寒鸦岭顶的废弃义庄前,厮杀声渐渐平息,只余下满地狼藉。折断的刀剑、染血的衣袍散落各处,几个重伤的红莲教徒被幽冥阁暗卫反手捆住,蜷缩在墙角低低呻吟。
沈惊鸿收了短剑,指尖触到剑柄上凝结的血珠,凉意顺着指腹蔓延至心底。她望向义庄后院那扇紧闭的木门,方才血莲圣母便是从那里仓皇遁走,暗室中那具晶莹玉棺的影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清点伤亡。”陆君邪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肩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浸透了青衫,却浑不在意,“我方三人轻伤,一人断了肋骨,红莲教留下十七具尸体,俘虏五个。”
沈惊鸿点头,目光落在那五个俘虏身上:“带过来,我有话问。”
周怀安立刻上前,拎着两个俘虏的后领将他们拖到沈惊鸿面前。那两人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眼中满是惧意。
沈惊鸿蹲下身,扯掉其中一人嘴里的布团,声音冷冽如冰:“血莲圣母的母亲,究竟是谁?”
那俘虏浑身一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喽啰,圣母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打听!”
“是吗?”沈惊鸿指尖把玩着一枚金针,金针在月光下泛着寒芒,“我这根针,名为‘问魂针’,刺入百会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确定,要尝尝滋味?”
俘虏脸色瞬间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他看着沈惊鸿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竟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狠戾,喉咙滚动了几下,终于咬牙道:“我说!我说!但姑娘得保证,留我一条性命!”
“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价值。”沈惊鸿收回金针,示意周怀安松开他。
俘虏喘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开口:“圣母的母亲……我们都叫她‘棺中仙’。听教里老人说,棺中仙是前朝永宁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百年前跟着长公主一起隐居在岐山。后来长公主仙逝,棺中仙不知得了什么奇遇,竟容颜不老,只是常年沉睡在玉棺里,全靠圣母用奇药吊着性命。”
“奇遇?”沈惊鸿挑眉,“是长生蛊吧?”
俘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姑娘……姑娘怎么知道?”
“果然。”沈惊鸿心中了然,转头看向陆君邪,“和我们猜的一样。血莲圣母一直在用长生蛊维持她母亲的生机。”
陆君邪面色凝重:“长生蛊需以他人寿元为引,难怪红莲教近年来四处掳掠百姓,怕是都成了蛊虫的‘养料’。”
“不止如此。”另一个俘虏见同伴招了,也连忙开口邀功,“我知道!我知道棺中仙为什么沉睡!圣母说,棺中仙当年为了保护长公主留下的传国玉玺,被燕家先祖打成重伤,油尽灯枯之际,长公主用最后半滴凤凰泪,配合长生蛊,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燕家先祖?”燕之轩恰好走过来,听到这话,脚步猛地顿住,脸色苍白如纸,“我燕家先祖,竟与前朝皇室有过纠葛?”
俘虏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可不是!听说百年前,燕家先祖为了夺取长生蛊的秘方,带人血洗了长公主的隐居之地。若不是棺中仙拼死护住玉玺,恐怕前朝遗宝早就落入燕家手中了!”
燕之轩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旁的树干,指尖冰凉。他想起华天行在血枫谷中所言,燕家先祖曾参与屠杀华家满门,如今又听闻先祖竟对前朝长公主痛下杀手,只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喘不过气来。
“一派胡言!”燕之轩猛地抬眼,声音嘶哑,“我燕家世代忠良,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是不是胡言,你去问地下的燕家先祖啊!”俘虏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沈惊鸿看出燕之轩的痛苦,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百年前的旧事,真假难辨。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不必急于自责。”
她转头看向那两个俘虏,继续追问:“血莲圣母要三滴凤凰泪做什么?除了唤醒她母亲,还有别的目的吗?”
“有!”先前那俘虏连忙道,“圣母说,三滴凤凰泪齐聚,不仅能唤醒棺中仙,还能解开传国玉玺上的封印,得到前朝皇室留下的十万精兵虎符!有了虎符,她就能号令旧部,推翻大胤,重建前朝!”
“十万精兵虎符?”陆君邪倒吸一口凉气,“前朝覆灭百年,就算真有虎符,那些旧部恐怕也早已化为尘土了吧?”
“不然!”俘虏摇头,语气笃定,“听说前朝长公主当年为了复国,暗中训练了一支精锐之师,藏在岐山深处的秘密据点。这支军队被下了‘冬眠蛊’,百年不吃不喝,仍能保持战力。只要用凤凰泪解开蛊毒,他们就能立刻苏醒!”
“冬眠蛊……”沈惊鸿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华家的医毒之术,竟已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不再多问,示意周怀安将俘虏带下去严加看管,又吩咐暗卫们清理战场,处理尸体。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走向义庄后院。
陆君邪与燕之轩紧随其后。
后院的杂草有半人高,月光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那口枯井就在院子中央,石板被重新盖了回去,若非知道内情,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密道。
沈惊鸿走到井边,俯身细细查看。石板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应该是血莲圣母匆忙离开时留下的。她示意陆君邪帮忙,两人合力移开石板。
井口黑黝黝的,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沈惊鸿点燃一支火折子,丢了下去。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照亮了井壁上的那个洞口。
“我下去看看。”沈惊鸿说着,便要纵身跃下。
“我跟你一起。”陆君邪伸手拉住她,“下面说不定有埋伏。”
燕之轩也上前一步:“我也去。我略通医毒,若遇到什么机关陷阱,或许能帮上忙。”
沈惊鸿没有拒绝。三人先后跃入井中,落在松软的泥土上。火折子的光芒虽弱,却足以照亮眼前的通道。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三人只能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光亮越来越盛。走出通道,便是那间石室。
石室中的牛油大烛还在燃烧,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石室中央空荡荡的,北墙的暗门紧闭着,看不出丝毫异样。
沈惊鸿走到暗门前,仔细观察。暗门是用整块青石打造而成,与墙壁严丝合缝,若非知道这里有机关,根本无从察觉。
她伸手在门上摸索着,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石块,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轻响,暗门缓缓向内打开。
暗室中的景象,与沈惊鸿先前透过缝隙看到的一模一样。正中央摆放着那具晶莹的玉棺,棺身雕刻着繁复的凤凰纹路,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玉棺前,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炉中插着三支香,香灰落了一地,显然是不久前才有人祭拜过。香炉旁,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
沈惊鸿走上前,拿起那本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显然有些年头了。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娟秀清丽,与涅盘洞中永宁长公主的手书,竟有几分相似。
“余,林晚媚,本是前朝宫中一名普通宫女,因略通医理,被选入永宁长公主麾下。天启三年,先帝驾崩,大胤铁骑踏破皇城,长公主携传国玉玺与长生蛊秘方,率心腹出逃,隐居岐山忘忧谷。”
“余有幸,得长公主青眼,习得长生蛊秘术。天启五年,燕家先祖率人闯入忘忧谷,欲夺玉玺与秘方。长公主为护余与玉玺,身中数剑,弥留之际,将最后半滴凤凰泪与冬眠蛊秘方交予余,嘱余务必守护好前朝遗宝,以待来日复国。”
“余自知大限将至,遂以长生蛊自封生机,沉睡于玉棺之中。后余之女降生,取名‘红莲’,望她如红莲般坚韧,完成长公主未竟之志。红莲自幼聪慧,尽得余之真传,只是她性情偏激,为唤醒余,竟不惜与魔教为伍,滥杀无辜……”
“若后世有缘人得见此册,望能劝诫红莲:复国之路,应以苍生为重,切勿为一己之私,涂炭生灵。传国玉玺,虎符兵甲,皆为外物。唯有民心,才是立国之本……”
册子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行字迹潦草,墨色晕染,显然是林晚媚油尽灯枯之际,强撑着写下的。
沈惊鸿合上册子,心中百感交集。原来血莲圣母的真名,叫做红莲。而她的母亲林晚媚,并非什么“棺中仙”,只是一名忠心护主的宫女。
百年的执念,百年的等待,终究是一场空。
“民心……才是立国之本。”陆君邪低声重复着册子上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这位林晚媚,倒是个明白人。可惜,她的女儿却没能明白这个道理。”
燕之轩走到玉棺前,伸出手,想要触摸棺身,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他看着棺身上的凤凰纹路,眼中满是愧疚:“燕家先祖……竟犯下如此大错。这笔债,理应由我来偿还。”
沈惊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百年前的恩怨,早已随风而逝。你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止红莲,不让她再为祸苍生。”
她顿了顿,继续道:“红莲需要三滴凤凰泪,目前我们手中有一滴,她手中有半滴,还有半滴,应该就是当年华清云带走的那半滴。只要我们找到那半滴凤凰泪,就能阻止她的阴谋。”
“华清云带走的半滴凤凰泪……”陆君邪沉吟道,“涅盘洞中永宁长公主的竹简上说,华清云带走的半滴凤凰泪,不知所踪。我们该去哪里找?”
沈惊鸿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华圣医!华圣医是华家后人,或许他知道华清云的下落!”
“对!”陆君邪一拍大腿,“华圣医隐居金陵,医术通神,定然知道一些华家的秘辛。我们立刻赶回金陵,去找华圣医!”
三人正准备离开,沈惊鸿的目光忽然落在玉棺的底部。那里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极为隐蔽,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她蹲下身,借着烛火的光芒,仔细辨认着那行小字:“凤凰泣血,泪落华家,燕雀南飞,蛊毒之源。”
“凤凰泣血,泪落华家……”沈惊鸿喃喃自语,“难道华清云带走的半滴凤凰泪,最终还是留在了华家?”
“燕雀南飞,蛊毒之源……”燕之轩也皱起了眉头,“这‘燕雀南飞’,莫非指的是燕家?难道蛊毒的源头,与燕家有关?”
陆君邪走到玉棺旁,也看了那行小字,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行字,应该是林晚媚在沉睡之前,最后刻上去的。它或许是在提示我们,凤凰泪的下落,以及蛊毒的源头,都与华家、燕家有关。”
沈惊鸿点了点头,将那行字牢牢记在心里。她收起册子,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红莲虽然逃走了,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立刻离开寒鸦岭,赶回金陵。”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走出枯井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将岐山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可见。
周怀安早已在井边等候多时,见到三人平安出来,松了口气:“阁主,郡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俘虏都已押回凤鸣镇,受伤的弟兄也已妥善安置。”
“辛苦你了。”沈惊鸿道,“周镇主,凤鸣镇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务必严密监视红莲教的动向,一旦发现她们的踪迹,立刻派人送信给我们。”
“属下遵命!”周怀安拱手道。
沈惊鸿又看向老铁头。老铁头背着一个工具箱,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老铁头,多谢你相助。”沈惊鸿走上前,将那卷山河机关图递给他,“这卷图,你拿去研习三日。三日之后,我们会来取。至于你儿子儿媳的仇,我们定会帮你讨回。”
老铁头接过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将地图收好,对沈惊鸿拱了拱手:“姑娘言而有信,老头子佩服。若姑娘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惊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与陆君邪、燕之轩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朝着金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晨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沈惊鸿回头望了一眼岐山,那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茫。
百年的恩怨,百年的秘辛,都隐藏在这座山中。而她,即将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红莲教的阴谋,长生蛊的秘密,凤凰泪的下落,以及燕家与华家的百年纠葛……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金陵,迎来新的转机。
沈惊鸿握紧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无所畏惧。
因为她的身后,有陆君邪的守护,有燕之轩的相助,有幽冥阁的支持,更有天下苍生的期盼。
凤已展翅,何惧风雨?
她定要亲手终结这场百年的浩劫,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金陵城的方向,晨光渐亮。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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