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夜，比汉东来得更早，也更凉。
孟为凡裹紧风衣，坐进汉东驻京办安排的车里。
50分钟后，孟为凡回到了家中。
刚推开门就看见韩若雪从厨房走出来，擦着手，笑容温柔。
“回来了？”
“嗯，刚到。还是家里的味道好。”孟为凡放下行李，深深吸了一口气。
“赶紧吃饭吧，饭都做好了。”韩若雪接过行李说道。
晚饭很简单，一碟酱牛肉，一盘清炒时蔬，两碗炸酱面。
两人对坐吃饭，聊着家常。
“这次来几天？”韩若雪问。
“三天。一个经济论坛，还有几个汇报。”孟为凡说，“对了，钟正邦和我一起来的。”
韩若雪筷子顿了顿：“钟正邦？你们一起？”
“嗯，同机来的，路上聊了很多。”孟为凡没有隐瞒，“这个人，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韩若雪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丈夫：“说说看。”
孟为凡把飞机上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特别提到钟正邦对一核两翼战略的研究，对资源补偿机制的理解，以及最后那句愿意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韩若雪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你觉得他是真心的？”
“至少目前看，是。”孟为凡说。
“而且我觉得，他和他哥哥钟正国不是一类人。钟正国精于权术，长于算计；钟正邦虽然也懂政治，但似乎更看重事业，更有理想色彩。”
“理想？”韩若雪笑了笑。
“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谈理想是不是太奢侈了？”
“所以才难能可贵。”孟为凡认真地说。
“你我都知道，在这个位置上，能坚持理想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要么被权力腐蚀，要么被现实磨平。钟正邦刚从中央下来，还带着一股劲儿，想干点实事。”
韩若雪沉默片刻，起身收拾碗筷。孟为凡也站起来帮忙。两人在厨房里，一个洗碗，一个擦干，配合默契。
“若雪，你怎么看？”孟为凡问。他知道妻子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韩若雪没有立即回答。她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擦干净手，才说：
“从战略上讲，如果钟正邦真能成为盟友，对你确实是好事。他在京城有资源，在汉东有位置，能帮你平衡刘和光，也能帮你推动一些改革。”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风险也很明显。第一，钟家的立场。钟正国那边怎么想？他会不会允许弟弟和你走得太近？第二，刘和光的反应。如果你们真的联手，刘和光一定会反击，而且手段可能更激烈。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钟正邦的诚意能持续多久？”
这三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孟为凡点头：“这些我都想过。所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两人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韩若雪泡了一壶普洱，茶香袅袅。
“我的建议是八个字：大胆接触，谨慎结盟。”韩若雪缓缓说道。
“具体怎么说？”
“大胆接触，就是不回避和他的合作，不怀疑他的诚意，至少在表面上要给予充分信任。”韩若雪说。
“你们可以在具体工作上密切配合，比如林城转型、汉钢改革这些大事，他作为副书记，能发挥很大作用。工作上合作好了，信任自然就建立了。”
孟为凡点头：“那谨慎结盟呢？”
“就是不把这种合作上升到政治同盟的层面，至少在现阶段不要。”韩若雪语气严肃。
“不要公开站在一起对抗刘和光，不要在重大人事问题上结成投票联盟，更不要有利益交换。”
她看着丈夫：“你们可以因为理念相同而合作，因为目标一致而配合，但不要成为政治上的自己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双方都好。”
“为什么？”
“因为政治是变化的。”韩若雪说得很直接。
“今天的朋友，明天的敌人，这种事我们见得太多了。钟正邦现在向你靠拢，可能是因为欣赏你的能力，可能是因为想干点实事，也可能……只是一种策略。”
她顿了顿：“如果只是策略呢？如果他只是想通过接近你，来获取你的信任，了解你的思路，甚至掌握你的弱点呢？”
这话说得孟为凡心中一凛。
“我不是说一定是这样。”韩若雪语气缓和了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钟家这样的家族，政治基因太强，做事很难纯粹。”
孟为凡沉思良久，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合作可以，但要有限度；信任可以有，但要留余地。”
“对。”韩若雪点头，“而且你要设置一些观察点，来检验他的诚意。”
“什么样的观察点？”
韩若雪说道：“你要注意他在关键时候的立场。比如下次常委会上，如果刘和光提出明显不利于你的意见，他会不会站出来说话？会说到什么程度？”
“另外，要看他如何处理家族关系。如果钟正国那边对他施压，要他和你保持距离，他会怎么做？是阳奉阴违，还是直接对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看他是不是真的把汉东的发展放在第一位。如果有一天，你的某个决策有利于汉东但可能影响钟家利益，他会支持还是反对？”
韩若雪的话，既是对钟正邦政治立场的考验，也有对个人原则的检验。
孟为凡看着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这些年在政坛打拼，很多时候都是孤独的。有这样一个妻子，能在关键时刻给出建议，是他的幸运。
“若雪，谢谢你。”孟为凡握住妻子的手。
韩若雪笑了笑：“老夫老妻了，说什么谢。我只是不希望你吃亏。”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
“你可以主动给钟正邦一些机会，让他参与到核心工作中来。”韩若雪说。
“比如汉东自由贸易试验区的申报，这是个复杂的工作，需要协调中央多个部委。钟正邦在京城有资源，可以让他牵头。这样既能检验他的能力，也能观察他的态度。”
“好主意。”孟为凡眼睛一亮。
“自贸区的事，正好需要有人跑部委。让他去做，名正言顺……”
韩若雪站起身，用手捂住孟为凡的嘴。
“夜深了，现在就不讨论工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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