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智能物流升级技术路径建议”文档存进项目主目录，顺手将测试环境的访问日志导出备份。他没急着关系统，而是点开安全组刚上传的一份记录——德方在凌晨三点短暂开启了那个隐藏调试路径，持续不到四分钟就重新封锁。
他盯着时间戳看了两秒，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三下，像是确认什么，然后退出账号。
屏幕暗下来的一瞬，他调出了销售部过去三个月的客户咨询汇总表。表格里密密麻麻列着上千条反馈，关键词集中在“操作太复杂”“响应慢”“对接麻烦”。有客户直接写：“你们的功能像战斗机，但我们只是想骑电动车送货。”
林峰一条条往下翻，最后停在一条加粗标记的评论上：“能不能做个‘货在哪’按钮？点一下就知道位置，别让我学编程。”
他把这条复制下来，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打了一半又删掉，重新输入：“研发市场转化策略调整草案”。
五分钟后，内线消息弹出：研发主管申请召开紧急会议，说团队对是否要拆分产品版本存在分歧。
“不开会。”林峰回得干脆，“现在不是讨论做不做，是必须做。标准版、旗舰版、基础版，三天内拿出功能清单。谁反对，让他先去接二十个客户电话。”
发完消息，他打开内部管理系统，在权限模块新增了一个标签栏，命名为“市场响应优先级”。规则很简单：前线销售提交的需求，24小时内必须归类入库；被标记为“A级”的问题，自动推送到研发项目经理桌面，延迟处理会被系统记入考核。
他顺手把那条“货在哪”按钮的留言设为A级，附加说明只有一句：“这不是功能需求，是生存需求。”
系统提示音响起，流程已生效。
林峰靠回椅背，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去，等于把研发的主导权从技术手里往市场拉了一大截。以前团队信奉“性能强就是硬道理”，觉得只要跑得快，客户自然跟上来。可现实是，很多人连车门都打不开。
他调出Logicore的测试报告，翻到架构缺陷那页。演示流畅，实战卡顿，扩容靠手动——这些毛病，不正是“重技术轻体验”的典型症状？他不想让自己的产品也变成一场发布会专用的花架子。
手机震动，助理发来消息：“技术主管说，如果拆成三个版本，底层代码维护成本会翻倍。”
林峰回：“那就优化架构。我们做系统，不是为了省事，是为了让人用得起、用得懂。”
话发出去，他又补了一句：“告诉他们，客户不会因为我们写了多牛的算法而多付一分钱。但他们愿意为‘少操心’买单。”
说完，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画了三条平行线。
第一条写着“初创企业”：预算有限，系统要便宜、简单、能快速上线。第二条是“成长型客户”：需要一定定制能力，但不能太贵。第三条面向大客户：兼容性强，支持深度对接，服务得跟上。
他在三条线中间画了个圈，写下“核心逻辑统一，表现层分化”。
这不是妥协，是精准投放。就像卖衣服，不能指望一件西装fit all体型。
回到工位，他发起一个跨部门协作任务：研发与销售双周联席会。要求每两周，研发骨干必须参加一次销售复盘会，亲自听客户投诉录音。同时，销售代表每月提交一份《典型客户使用场景报告》，内容不过关，绩效扣分。
有人私信抱怨：“我们是搞技术的，不是客服。”
林峰直接回复：“去年有个客户因为不会设置路由规则退单，损失十八万。你写的代码很厉害，但他连登录都登不上。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对方没再说话。
天色渐暗，办公室陆续有人离开。林峰叫住正收拾包的研发组长。
“明天上午十点，安排一场内部沟通。”他说，“不谈技术细节，只放三段匿名客户访谈录音。第一段是小物流公司老板，第二段是电商仓库主管，第三段是运输车队调度员。让他们听听，用户嘴里说的是不是和咱们想的一样。”
组长犹豫了一下：“真放那些吐槽的？有的话说得挺难听。”
“就放难听的。”林峰打断，“好听的话听多了，人会变傻。”
组长点头走了。
林峰坐回位置，打开首席工程师的绩效档案。过去一年，对方主导完成了五个核心模块开发，技术评分全优。但客户满意度调查中，三次被点名“沟通困难”“拒绝调整交互逻辑”。
他点开通话记录，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四声才接通。
“最近压力大？”林峰问。
“还行。”那边声音低沉，“就是觉得，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别人一句话‘不好用’就否了。”
“我没否。”林峰说，“我只是问，我们做给谁用？”
对方沉默。
林峰按下播放键，传出一段录音：“你们那个自动调度，点了之后跳出来八个参数要填，我哪知道什么叫‘权重阈值’？我就想知道车子几点能到！”
录音结束，他继续说：“不是他们不懂技术，是我们忘了自己为什么出发。当年我们做外包，客户骂我们系统难用，我们改到半夜。现在轮到我们当甲方了，反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知道了。”工程师声音变了，“我会重新梳理交互流程。”
“不只是交互。”林峰说，“是思维。我们要从‘我能做什么’转向‘别人需要什么’。”
挂了电话，他起草了一份内部备忘录，标题定为：“归心计划启动通知”。
正文写道：即日起，所有新产品迭代必须基于客户真实场景设计。停止追求“功能数量”，转向“解决问题数量”。研发不再闭门开发，销售不再是传话筒。目标只有一个——让用户觉得，这系统是为他长的。
他点击发送，系统自动抄送全体核心成员。
屏幕右下角弹出提醒：明日九点，高层例会。
林峰没理会。他知道会上肯定有人提国际品牌合作的事，也一定会有人质疑现在调整策略是不是太晚。但他不在乎。技术可以追赶，市场窗口却不会等人。
他关闭所有文档，打开一份空白调研问卷模板。
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
他敲下第一行标题：“您最关心的三个物流问题”。
接着输入第一个选项框，还没来得及写内容，手机再次震动。
是安全组的消息：“德方刚刚更新接口规范，新增强制认证中间件条款。”
林峰冷笑一声，截图保存，拖进新文档。
他另起一行，写下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功能能让您的工作轻松一半，它应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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