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重新坐回龙椅上，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他冷声道，“王德！”
“奴婢在。”
“传朕口谕，命程咬金、尉迟恭，立刻去郑府！告诉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今天必须让郑闲给朕停手！否则，让他们两个也别回来了！”
“遵……遵旨。”
王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匆匆退下。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派程咬金和尉迟恭去？
这跟派两个滚刀肉去有什么区别？
怕不是要把事情越闹越大。
半个时辰后。
郑府大门外，传来了程咬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贤侄！郑贤侄！你程伯伯来看你啦！”
人未到，声先至。
郑闲正在后院擦拭着他的陌刀，听到这声音，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很快，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两个门神一样的身影，就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哎哟，贤侄，好兴致啊，还在擦刀呢？”
程咬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拿起桌上的葡萄就往嘴里塞。
尉迟敬德则是黑着脸，站在一旁，闷声不吭，但那双铜铃大眼，却死死地盯着郑闲。
“程伯伯，尉迟伯伯，二位不在军营当值，跑我这小地方来做什么？”
郑闲放下陌刀，语气平淡地问道。
“嗨，别提了！”
程咬金吐出葡萄皮，大手一挥，“还不是陛下的命令。贤侄啊，给伯伯一个面子，外面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再闹下去，长安城真要乱套了，陛下脸上也不好看啊！”
“面子？”
郑闲的眼神冷了下来，“又是面子。程伯伯，他们派人来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您二位面子，给陛下面子？现在我反击了，倒是个个都跑来跟我讲面子了。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尉迟敬德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洪钟：“郑闲，俺老黑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俺只知道，陛下的命令，就是军令！陛下让你停，你就必须停！”
“如果我就是不停呢？”
郑闲直视着尉迟敬德，眼中没有丝毫退让。
“那俺们两个，今天就只能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程咬金耍起了无赖，“吃你的，喝你的，什么时候你停手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郑闲被这两个活宝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陌刀，用绸布轻轻擦拭着。
“二位伯伯，请回吧。这件事，我意已决，谁来都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是陛下的臣子，但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了。你们的军令，管不到我郑闲的头上。”
“你这小子！”
程咬金急了，站起来就想动手。
但郑闲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程咬金仿佛看到了一头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凶兽，那冰冷的杀气，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郑闲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敬重这些开国元勋，但他们骨子里的忠君思想，已经让他们分不清对错了。
李世民一道命令，就能让他们来对付自己这个“受害者”。
这让他感到心寒。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知节，敬德，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听到这个声音，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像是老鼠见了猫，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同时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末将，参见卫国公！”
郑闲擦拭陌刀的手，也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便服，却依旧掩不住一身铁血帅气的中年男子，正缓步走来。
他面容刚毅，眼神深邃如海，不怒自威。
正是大唐军神，李靖。
也是他未来的岳父。
郑闲沉默了。
他可以不给房玄龄、杜如晦面子，可以跟程咬金、尉迟敬德耍横。
但是，面对李靖，他不能。
不仅仅因为他是李舒婉的父亲，更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敬重眼前这位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的统帅。
郑闲缓缓放下陌刀，站起身，对着李靖，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侄，见过李伯伯。”
李靖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孩子，受委屈了。”
仅仅一句话，就让郑闲心中翻涌的戾气，消散了大半。
李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上来就讲大道理，摆皇帝的架子。
他先是肯定了郑闲的委屈。
“跟我来。”
李靖没有多说，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郑闲默默地跟了上去。
书房内，李靖屏退了左右，亲自为郑闲倒了一杯茶。
“陛下……他也有他的难处。”
李靖缓缓开口，“五姓七望，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还不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时候。猛药可以治病，但也能要命。大唐初定，经不起这样的动荡。”
郑闲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
李靖看着他，眼神诚恳，“但有时候，为了大局，个人的恩怨，只能暂时放下。”
郑闲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大局？什么是大局？任由这些毒瘤在朝堂内外兴风作浪，就是大局？为了所谓的一时安稳，放虎归山，就是大局？李伯伯，您是兵法大家，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
“我懂。”
李靖点了点头，“但陛下是皇帝，他要考虑的，比我们更多。”
郑闲惨然一笑，眼中充满了失望。
对李世民的失望。
他本以为，李世民会是那个能与他站在一起，借此机会彻底铲除世家门阀的雄主。
可他终究还是选择的妥协。
为了所谓的“稳定”，为了暂时的利益，他宁愿放过这些随时可能反咬他一口的豺狼。
郑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他看着李靖，看着这位未来岳父恳切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
他点了点头，“我可以收手。”
李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是，”郑闲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我有两个口信，还请李伯伯，务必一字不差地转告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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