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躺在床上，身体依旧僵硬得像块木头。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路绵那句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我们在一起吧。
路绵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抚，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流浪猫。
谷幕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放松，以及那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
她……睡着了？
谷幕一动不敢动，浑身依旧滚烫，心跳也没有完全平复。
就这么……在一起了？
她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可腰间手臂的重量，颈窝处温热的呼吸，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谷幕也因为这诡异的安静和身体的疲惫而有些昏昏欲睡时，一阵轻微却持续的震动声打破了宁静。
是路绵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路绵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轻轻松开了环着谷幕的手，摸索着拿过手机。
谷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
路绵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似乎沉了沉。她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说。”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路绵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冷下来。
“知道了。”她只说了这三个字，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绵挂了电话，坐在床边，沉默了几秒。
谷幕看着她绷紧的侧脸，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有点迷糊的沙哑：“……什么事？”
路绵转过头，脸上的冷意消散。
她俯身，在谷幕还带着点茫然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没什么，一点工作上的小事。”她语气轻松，试图敷衍过去，“姐姐再睡会儿，我出去处理一下。”
谷幕看着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角，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没那么简单。
刚才路绵接电话时那一闪而过的冷厉，不像是因为普通的工作。
路绵刚走到门口，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比上一次更加急促。
她脚步顿住，再次接起，这次连敷衍的耐心似乎都没有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
“路总，有两个叫路志杰和王晓燕的说是您的父母，要过来找您……在门口闹了有一会了……”
谷幕离得近，隐约能听到几个词。
路志杰。
路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们来干什么？”
“……说、说路涛要结婚了，对方要彩礼……他们没钱，就……”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感受到了路绵的怒意。
路绵嗤笑一声，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满满的嘲讽和厌恶：“没钱？关我屁事。打发走。”
“可是……路志杰说，说如果您不见他们，他们就去找闻老太太……还说、说您母亲的一些遗物，还在他手里……”
路绵沉默了。
谷幕能看到她挺直的背影微微僵硬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就在谷幕以为路绵会直接砸了手机的时候，她听到路绵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回复。
“让他们在会客厅等着。”
挂了电话，路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对谷幕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姐姐，我下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她说着，走到门口，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谷幕看着她，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路绵……”
“没事的，姐姐。”路绵打断她，声音依旧轻柔，“等我一下。”
说完，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是那声谷幕已经无比熟悉的——
“咔哒。”
门再次关上。
楼下会客厅。
路绵推开厚重的实木门，里面的景象让她眼底的寒意更重。
路志杰，她那名义上的父亲，搓着手，有些局促地站在昂贵的地毯上，眼神躲闪。
继母王晓燕则毫不客气地坐在最中间那张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
他们那个被宠坏了的儿子路涛，则歪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拿着手机玩游戏，嘴里还骂骂咧咧。
看到路绵进来，王晓燕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声音尖利：“哎哟，绵绵可算来了！真是大忙人啊，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路绵没理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冷冷地扫过三人：“有事说事。”
她的直接和冷淡让王晓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扯开更大的弧度：“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好歹也是你的家人，这么久没见了……”
“家人？”路绵轻轻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在我妈刚死，就不让我上学，逼我在家给你们当牛做马，洗衣做饭，甚至去你那个破厂子里搬那些男人都嫌重的箱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是家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路志杰脸上，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王晓燕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刻拔高了嗓门，指着路绵骂道：“你放屁！那还不是因为你克死了你妈！家里困难，让你帮衬点怎么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前几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能坐牢吗？要不是我们把你养大，你早就饿死街头了！还穿金戴银住大房子？做梦去吧！”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你看看你穿的这身，再看看我们！你弟弟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有！你倒好，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不管我们死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路涛这时也放下手机，吊儿郎当地站起来，跟着帮腔：“就是！姐，我现在要结婚，女方家要三十万彩礼，爸妈实在拿不出来了。你随便指头缝里漏点就够我们用了。都是一家人，帮帮忙呗？”
路绵看着他们这副嘴脸，只觉得恶心反胃。
她靠在沙发背上，语气淡漠：“说完了？说完了可以走了。”
“你！”王晓燕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冲到路绵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路绵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今天要是不拿钱，我就去找你那个有钱的姥姥！我看她要脸不要！我还要把你妈留下的那点破烂玩意儿全烧了！我让你嘚瑟！”
路志杰也抬起头，懦弱地开口，声音带着恳求。
“绵绵……爸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可、可路涛是你亲弟弟啊，他结婚是大事……你就帮帮他吧……那些旧东西，爸都给你留着呢……”
路绵看着路志杰这副样子，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跳梁小丑般的三人。
“第一，我妈的东西，你们敢动一下，我让你们后半辈子在牢里踩缝纫机。”
“第二，尽管去找我姥姥。让她也看看害死我妈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三，”她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扎在路涛身上，“路涛结婚，关我屁事。别说三十万，三毛钱都没有。”
“现在，给我滚出去。”
她的话如同最终判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
王晓燕还想撒泼，却被闻声进来的两个高大保镖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路绵！你个天打雷劈的贱货！你不得好死！你……”王晓燕的咒骂声被拖远。
路志杰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颓然地跟着走了出去。路涛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溜了。
会客厅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路绵一个人站在原地，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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