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自喷井的成功,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罗马尼亚政经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普洛耶什蒂为中心,无声而迅速地向外扩散,重塑着权力的边界。
实验场内部,已然成为一个高效运转的独立王国。汉斯·穆勒和詹姆斯·克劳福德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外来专家,他们身边聚集起一批由他们亲手培训、对新技术充满饥渴、并对给予他们机会和丰厚报酬的王储抱有近乎崇拜情绪的罗马尼亚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一套基于效率和绩效的管理制度在这里建立起来,与外界油田那种基于人情和世袭的松散管理模式形成了尖锐对比。这里产出的是不仅仅是石油,更是一种新的工业精神和忠诚。
财富的持续注入,让埃德尔的“雏鹰”计划得以全面加速。格奥尔基·杜米特雷斯库不再需要为几双皮靴或几箱步枪子弹去和陆军部的官僚磨嘴皮子。通过米哈伊尔的渠道,来自德国的高精度机床、来自瑞典的优质钢锭、来自比利时的望远镜和测绘仪器,正通过各种“合法”与“非合法”的途径,源源不断地运抵近卫连位于偏远山区的训练基地。士兵们换上了定制的、更适合山地作战的野战服,手中的武器也从万国牌,逐渐统一成以德式毛瑟步枪为蓝本、由秘密控制的机械作坊开始尝试仿制的“罗-王储23式”步枪。一支小而精悍的武装力量,正悄然成型,其装备水平和训练强度,开始悄然超越王国的任何一支常规部队。
而在布加勒斯特,权力的天平正在发生微妙的倾斜。米哈伊尔·乔亚拉的“特别经费”开始显现威力。一些原本摇摆的中层官员,在收到了远超他们正常薪俸的“顾问费”后,态度变得积极起来,主动为实验场的物资运输、能源供应提供便利,并提前通报一些不利于王储的议会动议或调查意向。几位关键部门的副大臣,甚至在一次秘密会面中,向埃德尔表达了效忠之意。金钱,如同润滑剂,也如同腐蚀剂,正在悄然瓦解旧有的权力结构,编织着一张属于埃德尔的新关系网。
老国王卡罗尔一世,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他坐在堆满公文的书桌前,听着宫廷侍从长官关于近期一些“异常”资金流动和人员调动的模糊报告,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对孙子展现出如此惊人行动力和敛财能力的惊讶,有一丝对未知力量脱离传统掌控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继承者青出于蓝的、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放手。他没有召见埃德尔质问,也没有出手干预,只是默默地将几份关于增加王室地产税收的提案压了下去。这是一种默许,一种考验,也是一种传承前的铺垫。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种变化。以布勒蒂亚努公爵为首的保守派核心,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埃德尔财政的独立,意味着他们无法再通过预算来控制王储的行动;近卫连的壮大,挑战了他们对于暴力的垄断;而埃德尔在底层民众和新兴技术官僚中日益高涨的声望,更是动摇了他们统治的合法性基础。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在一次秘密聚会上,布勒蒂亚努公爵脸色铁青,“他这是在挖整个制度的墙角!用那些来路不明的钱,收买人心,蓄养私兵!下一步是什么?逼宫吗?”
“但是,公爵阁下,”一位较为谨慎的议员提醒道,“他现在势头正盛,又有国王的默许。我们直接对抗,胜算不大。而且……他手里确实有钱,很多钱。”
“钱?”布勒蒂亚努冷笑一声,“他能用钱收买的人,我们也能用别的东西收买!别忘了,我们掌握着议会,掌握着大部分媒体,掌握着这个国家运行了几十年的规则!他那一套,是邪路!”
保守派开始调整策略。他们不再直接攻击实验场或近卫连,而是利用掌握的舆论工具,开始宣扬“传统价值”,抨击“不计后果的工业化”对环境和农业的破坏,影射“军事优先”政策可能将国家拖入危险的军国主义道路。在议会,他们则更加团结,试图在一些关键的社会政策和人事任命上设置障碍,延缓埃德尔影响力的扩散。
面对这种更加隐蔽、却根植于整个体制的反扑,埃德尔显得异常冷静。他并没有选择在议会或报纸上与对方进行无休止的辩论。
“他们谈论传统,我们就展示未来。”他对自己的核心团队说,“他们恐惧变革,我们就让变革带来的好处,变得显而易见。”
他指示米哈伊尔,从秘密金库中拨出专款,以王室基金会的名义,在实验场周边村庄兴建新的学校、诊所,为工人家庭提供低廉的住房和医疗保障。他让格奥尔基·杜米特雷斯库组织近卫连,在训练之余帮助附近社区修桥铺路。他甚至计划,在未来适当的时候,向议会提交一份用“实验场部分盈利”补贴全国农业改良的计划,将财富的红利,洒向更广阔的土地。
这是一场无声的浪潮。一方固守于旧有的堡垒和规则,另一方则致力于从根基上创造一个新的、更有活力的系统。石油的奔流声近在耳畔,金币的碰撞声在秘密账本上回响,钢铁的磨合声在训练基地回荡,而思想的交锋则在更广阔的天地间展开。埃德尔知道,他掀起的这场变革,已经无法回头。他不仅要赢得油田的产量,赢得金库的充盈,赢得军队的忠诚,更要赢得这场关乎罗马尼亚未来道路的人心之争。无声之处,惊雷正在蕴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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