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的粥锅连着支了三天。
那实实在在的米香，把更多面黄肌瘦的人从城墙根、破庙里吸引过来。
比官府棚子里能照见人影的稀汤寡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捧着碗，蹲在墙角，埋头吞咽，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啜吸声。
这声音比任何感谢都让陈文觉得踏实。
这动静，终究是引来了不该来的人。
第四天上午，锅里的粥刚滚开，几个穿着皂隶公服，挎着腰刀的官差晃了过来。
领头的是个三角眼，用刀鞘敲了敲锅沿，发出铛铛的响声。
“谁让你在这儿施粥的？啊？”
三角眼用铁尺指着陈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有官府文书吗？扰乱秩序，聚众闹事，你想造反吗？”
陈文停下舀粥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这几个满面油光、与周围饿殍形成刺眼对比的官差。
“官府？”
他声音不高，却像满是寒意，“官府的粥，能让人活命吗？”
三角眼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放屁！朝廷赈灾，恩泽四海！是你这刁民在此妖言惑众！给我把这摊子砸了！人锁回去！”
他身后几个官差吆喝一声，就要上前掀锅抢米。
排队的难民们吓得往后缩，眼神恐惧，没人敢出声。
陈文看着那些麻木后退的面孔，又看看气势汹汹的官差，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火，猛地窜了上来。
他想起了那些被克扣的赈灾粮，想起了那些在饥寒中死去的无辜之人，想起了自己当掉栖身之所换来的这两担米，竟也成了“罪证”！
“恩泽？”
陈文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在这死寂的难民堆里炸开，
“你们管这叫恩泽？！大家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们手里的碗！看看官府的‘恩泽’！”
他伸手指着那些面黄肌瘦的难民，又指向官差：
“他们！他们本来就应该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路边的野草！可是那些官老爷，那些坐在高堂上的地主老爷，他们每天什么也不用干，躺着，睡着，就有吃不完的米，穿不完的绸，花不完的银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
“是那些人！是他们拿走了你们祖辈传下来的地！是他们把本该属于你们的粮食，锁进自己的粮仓，任由它发霉，烂掉！是他们把你们逼到这里，像乞丐一样等着他们手指缝里漏下来的、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现在，连这猪食，他们都不想让你们安稳吃到嘴里！”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那三角眼官差，眼神锐利得像他手中的柳叶刀：
“你们穿的这身皮，吃的皇粮，本该保境安民！可你们做了什么？帮着那些蛀虫，吸干这些人的血，还要打断他们的骨头，不让他们发出一声哀嚎！”
三角眼被陈文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觉得丢了面子，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反了！给我拿下这狂徒！”
一个官差挥舞铁尺朝陈文头上砸来。
陈文眼中寒光一闪。
他不想杀人，从来都不想。
但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唯一一点能让人活命的希望被砸碎。
柳叶刀出鞘。
没一道极细、极快的白光掠过。
那官差的动作僵在半空，喉咙上多了一道血线。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文，然后软软倒地。
其他官差吓傻了，看着同伴瞬间毙命，看着陈文手中那柄滴血不沾的薄刃，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陈文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着那些依旧沉默、甚至因为见了血而更加恐惧、往后缩得更远的难民。
他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像石头丢进了真正的泥潭，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他们看着他，眼神里有惊恐，有茫然，有对那口粥锅的不舍，唯独没有他期望中的愤怒，没有共鸣，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他们习惯了。
习惯了饥饿，习惯了欺压，习惯了像泥土一样被踩在脚下。
哪怕有人替他们杀了官差，哪怕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本不该如此，他们也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生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牵连。
陈文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心里那团因为施粥而稍微温暖点的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明白了。
学医，救不了他们。
一碗粥，也救不了他们。
哪怕他杀再多的贪官污吏，只要这些人自己不敢站起来，不敢去争，不敢去抢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那么今天倒下一个，明天还会冒出十个、百个。
根源不在几个具体的“坏人”，在于这让人变成石头的世道，在于这深入骨髓的驯服和恐惧。
他缓缓收刀入鞘。
没再看那些官差，也没再看那些难民。他走到粥锅旁，看着里面还剩小半锅的稠粥。
他抬起脚，猛地踹在锅沿上。
“哐当！”
铁锅翻倒，滚烫的米粥泼洒一地，白色的米粒混着泥污。
难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惋惜，却依旧没人敢上前。
但很快被几只胆大的流民舔食。
陈文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绝望的土地，转身，离开。
背影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索。
怒吗？
或许吧。
他怒，怒的是灾民，怒的是怒其不争。
他们不站起来，永远都吃不饱，永远，永远……
但。
他好像，找到另一条路了。
一条比杀人，比行医，更艰难，也更看不到尽头的路。
————
（跟大伙说一点事。
很多人对战力不满，认为江无花的战力有点低了。
但我的设定就是仙凡有别。
没有修炼过的人其实都差不多，天阶也抵挡不住十万大军。
所以天地玄黄都差不多，都是低武，也不会增加寿命什么的。
后续修仙之后，战力才会拉开，到那时候，我让你们感受到，主角的无敌！）
（另外，我想单开一个单独的剧情来引出下一个“主角”，可能有十几章，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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