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大人！”
城墙之上，那刚刚爆发出劫后余生狂喜欢呼的拾荒者们，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们眼中的狂热与崇拜，在下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发自灵魂的恐惧与恐慌所取代。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那个如同创世神明般，以一己之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在完成了那神迹般的伟业之后，如流星般，从半空中直挺挺地坠落。
那七窍之中流淌出的金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凄美的弧线，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快！接住主上！”
首领老铁锤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苍老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不顾一切地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试图用自己那并不算强壮的身体，去接住那位坠落的神明。
紧随其后的，是那三位刚刚宣誓效忠的玄天宗长老。
他们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化作流光，冲向了凌渊坠落的方向，眼中充满了焦急与骇然。
然而，有一个人的速度，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一道红色的娇小身影，飞速，从城内那最好的石屋中冲出。
是赤瞳！
她在凌渊设立壁垒的瞬间，便察觉到了那神魂之力的剧烈消耗，心中的不安早已攀升到了顶点。
当她冲出石屋，抬头看到那坠落的身影时，她那张俏丽的小脸，脸色瞬间惨白。
“凌渊！”
她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脚下一点，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而起，不顾一切地冲向半空，终于在凌渊即将坠落地面的前一刻，将他那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身体，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温热的、带着一丝腥甜的金色血液，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但赤瞳却感觉不到，她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快要断绝的气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就在这时，老铁锤与三位玄天宗长老也已赶到。
-
当他们看清凌渊此刻的状态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神魂之火，近乎熄灭……”
为首的大长老林远，将手指搭在凌渊的眉心，感受着那如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神魂波动，声音因为震惊而剧烈颤抖。
“这……这是油尽灯枯之相！他的神魂本源，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彻底抽干了！”
“怎么会……”另一名长老满脸的不敢置信，“哪怕是真正的圣人，要构建如此宏伟的法则壁垒，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他……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们无法理解。
-
在他们眼中，凌渊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皇者境”这个境界的认知范畴。
“快！快把主上送回城里！用我们最好的药！用我们所有的凝胶核心！”
老铁锤急得满头大汗，对着身后那些还处于呆滞中的族人，疯狂地咆哮着。
然而，林远长老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力与苦涩。
“没用的……”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不是外伤，也不是能量耗尽……这是最根本的‘道’的枯竭。任何外物，都已无法补充。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一句话，让刚刚才看到一丝生存希望的拾荒者们，再次陷入绝望。
为他们撑起天空的神明，倒下了。
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
最终，在三位长老的坚持下，凌渊被小心翼翼地抬入了城中那间最好的、能量最充沛的石室之内。
赤瞳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小脸之上，满是泪痕与自责。
而苏清月，在得知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那本就因为本源亏损而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显憔悴。
整个寂静之城，都笼罩在压抑沉重的氛围中。
城墙之上，拾荒者们自发地组织了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无法为那位神明般的“主上”做些什么。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护好这片来之不易的、由他的生命换来的“神域”。
老铁锤亲自带队，组织起了一支支巡逻队，开始沿着那道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无形壁垒，日夜不休地巡视。
他们惊奇地发现，这道由“主上”亲手构建的壁垒，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神奇。
任何试图靠近的变异生物，无论是飞鸟还是走兽，一旦接触到壁垒的边缘，其身体便会立刻不受控制地扭曲、分解，最终化作最原始的、毫无规律可言的粒子流，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种与格式塔的“晶化”截然相反，却同样霸道、同样不讲道理的恐怖法则！
这让他们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对那位陷入沉睡的“主上”，更加的敬畏。
而在壁垒之外，那片“晶化世界”的蔓延，也彻底停止了。
它像是遇到了最坚固的堤坝，无论如何冲刷，都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分毫。
整个世界，在这道“混沌壁垒”的分割下，呈现出了一幅泾渭分明的、诡异而壮观的画面。
一边，是冰冷的、绝对理性的、一切都遵循着完美几何与数学逻辑的“死亡艺术”。
另一边，则是混乱的、充满生机的、一切都遵循着自然与随机法则的“凡俗尘世”。
一道壁垒，隔开了两个世界。
……
就在寂静之城内的众人，沉浸在悲伤、敬畏与庆幸的复杂情绪中时。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距离“混沌壁垒”数十里之外的一片阴影之中。
一支由数百名身披黑色重甲、身上布满了狰狞机械改造痕迹的恐怖队伍，正如同最耐心的猎手般，静静地潜伏着。
为首的，正是噬星者一族的新王——钢骨。
他那猩红的电子义眼，冷漠地注视着远处那道散发着混沌气息的、连他的仪器都无法解析的法则壁垒，眼中没有丝毫的急躁，只有一种如同寒冰般的冷静。
“王，目标似乎已经力竭了。我们是否要尝试强行突破那道壁垒？”
一名亲信头目低声问道。
“不必。”
钢骨的声音，冰冷而平直。
“这道壁垒，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法则构建的。任何蛮干，都只会是徒劳的牺牲。”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几名被铁链捆绑着、瑟瑟发抖的拾荒者斥候身上。
“我的‘信标’，已经放出去了。”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半个时辰之后。
一名负责监视的噬星者斥候，突然发出了兴奋的低吼。
“王！有动静了！壁垒……壁垒出现了一个缺口！”
钢骨缓缓抬头。
只见在他那特制的战术目镜之中，远处那道坚不可摧的“混沌壁垒”之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其微小的缝隙。
紧接着，一道浑身是伤、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拾荒者身影，连滚带爬地从缝隙中钻了进来，然后，朝着寂静之城的方向，疯狂地逃窜而去。
城墙之上的守卫，在看到那名“幸存”的同伴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喜的欢呼。
他们毫不怀疑地，再次打开了壁垒的缺口，将那名“幸运儿”迎了进去。
没有人发现。
在那名“幸运儿”的后颈处，一道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小的、如同刺青般的符文，在他穿过壁垒的瞬间，悄然亮了一下，然后，再次隐去。
而数十里之外。
钢骨面前那道由魂力构成的战术光幕之上，一个代表着“神魂道标”的微弱红点，终于，穿透了那片代表着“混沌壁垒”的灰色区域，出现在了光幕的另一侧。
并且，在经过短暂的移动后，最终，停在了整个城市能量反应最强烈的那个核心区域附近。
那里，正是凌渊所在的石室！
“目标已锁定。”
看着光幕上那个清晰无比的红点，钢骨那张由金属构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残忍的冷笑。
他缓缓地站起身，抬起那只由无数锋利刀片组成的机械右臂，对着身后那数百名早已蓄势待发的、如同杀戮机器般的精锐族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准备执行……”
“‘斩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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