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生那一句“三尸虫入脑之兆”,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在县丞府的卧房内,激起了轩然大波。
刘瑞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装病?装到最后,竟成了绝症?
县丞刘宏的眼神,却是愈发锐利,盯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问道:“吴大夫,此事……可有破解之法?”
“有。”
吴长生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让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随即,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吴长生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桑皮纸,取过一支狼毫笔,蘸饱了墨,手腕悬停,笔尖未落,一股肃杀之气便已然透纸而出。
“三尸虫乃阴邪之物,盘踞于脑,寻常温补之药,于其而言,无异于佳肴。非雷火猛药,不能惊扰,非虎狼之剂,不能驱离。”
话音落下,笔尖也随之落下。
“巴豆,一钱。大黄,三钱。牵牛子,二钱。再辅以……”
吴长生笔走龙蛇,一个个药名从笔下流出,每多一个,旁边侍立的那几位老大夫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哪里是药方,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方子上,全是些峻猛的泻药,寻常人吃上一丁点,都要在茅厕里待上一天一夜,拉到虚脱。如此大的剂量,简直是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清洗一遍!
更骇人的是,吴长生在药方的末尾,又添了一味。
“……信石,半厘。”
信石,即是砒霜!剧毒之物!
一位老大夫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吴……吴大夫,这……这方子,是不是太……太猛了?公子千金之躯,如何受得住啊?”
吴长生放下笔,将墨迹吹干,神色平静地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三尸虫狡猾无比,若无剧烈之腹泻,让其以为宿主将死,它绝不现身。而那半厘信石,并非毒药,而是药引。取其‘火毒’之性,随药力直冲脑府,才能将那阴寒的尸虫,从沉睡中‘烧’出来。此所谓,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开完药方,吴长生并未停下。
又转身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锦盒打开,一排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金针,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这又是为何?”
刘宏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吴长生捻起一根约莫三寸长的金针,对着光亮比了比,针尖锋锐,寒气逼人。
“光有虎狼之药,只能将尸虫惊扰出窍,却无法将其彻底剿灭。此虫有灵,遇险则遁。一旦让它逃回脑海深处,再想引出,便难如登天。”
吴长生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刘瑞身上,那眼神,像一个手艺精湛的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分割的肥猪。
“因此,在服药一个时辰,待药力发作,公子开始上吐下泻之后,便需立刻施针。”
“需用金针,刺遍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以锐金之气,封锁尸虫所有可能的退路,将其困于经脉之内,再随污秽之物,一同排出体外。”
吴长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刘瑞身上凌空比划着。
“从头顶百会穴,到胸前膻中穴,再到丹田气海穴……哦,对了,还有腋下极泉穴,胯下会阴穴,以及双足涌泉穴,这几处乃是阴阳交汇之所,最易为尸虫藏匿,届时,需用五寸长针,深刺猛扎,方能断其根源。”
“整个过程,会有些……酸、麻、胀、痛,皆是金气与虫邪交战的正常反应。公子乃人中龙凤,这点苦楚,想必是能忍耐一二的。”
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
可躺在床上的刘瑞,那张抹了铅粉的脸,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绿,最后变得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胯下……深刺猛扎?
......
县丞刘宏看着自家儿子那张扭曲的脸,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是借着治病的名头,在往死里折腾人!
先用一剂猛药,让你体验一番什么叫生不如死;再用一套针法,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颜面尽失。一套下来,病能不能好不知道,人肯定是废了半条命。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将计就计!
刘宏心中,竟是生出几分欣赏之意。这少年,不仅医术高明,这份心智,这份手腕,更是远超常人。清溪镇这小小的池塘,怕是养不住这条蛟龙。
眼看儿子已经快要绷不住,双腿在锦被下不自觉地并拢,冷汗浸湿了额头。刘宏正要开口,找个台阶,将此事圆过去。
谁知,异变陡生!
只见刘瑞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指着吴长生,状若疯癫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悟了!我悟了!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刘瑞却不管不顾,对着刘宏纳头便拜,声泪俱下:“父亲大人!孩儿悟了!多谢吴神医这一番当头棒喝!孩儿这些时日,只觉心中郁结,食之无味,四肢无力,原来病根不在身上,是在心里啊!是孩儿往日太过顽劣,不思进取,才生了这心病!今日听闻吴神医这番‘雷火疗法’,孩儿如遭雷击,瞬间勘破了心魔!好了,我的病全好了!”
......
一场惊心动魄的“奇症”,最终以县丞公子“顿悟心魔”而戏剧性地收场。
吴长生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县丞府的正厅喝茶。
县丞刘宏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为吴长生斟上一杯顶级的雨前龙井,茶香四溢。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许久,刘宏才端起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长生一眼,缓缓开口:“吴大夫,少年英才,前途无量。犬子顽劣,心性不定,日后,在清溪镇,还望先生……能多担待一二。”
刘宏将担待二字,咬得极重,其中既有敲打,又有示好。
吴长生也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茶雾氤氲了眉眼。
“县丞大人言重了。”
吴长生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
“令公子心性豁达,能于病中顿悟,实乃福气。依我看,无需汤药,只需静养。这碗清心茶,便是最好的方子。”
刘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好一个清心茶!好一个吴悠!”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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