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一年初春，暖风裹着檀木的清香漫过檀木湾，陈敬源领着联盟垦荒队，扛着锄头、牵着耕牛，朝着先前划定的千顷荒地进发。
经过半年的发展，檀木湾已经聚集超过两千人的唐人
这片荒地紧邻雨林边缘，黑土肥沃得能攥出油来，只是荒草萋萋，齐腰深的茅草根盘根错节。
垦荒队里多是流落南洋的唐人流民，一个个撸起袖子，喊着号子挥锄破土，没几日便清出了数十亩平整的土地，播下的稻种也冒出了嫩黄的芽尖。
陈敬源看着地里的秧苗，正与周显商议着引水修渠的章程，忽然听见南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
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身着兽皮、手持长矛的土着，正将几个垦荒的伙计围在中间，嘴里叽里呱啦地吼着听不懂的土语，神色间满是愤怒。为首的土着汉子身材魁梧，脖颈上挂着兽牙项链，手里的长矛直指伙计们的鼻尖，眼看就要动手。
“住手！”
周显一声厉喝，拔腿便冲了过去，腰间的长刀呛啷出鞘，护船队的兵士也纷纷围拢过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敬源快步跟上，抬手拦住周显，沉声道：
“不可动武。”
他先前便听林老掌柜说过，这片荒地是浡泥土着达雅部落的祖地，只是多年荒废，才被联盟划为垦荒区。他本想着等开垦有了眉目，再带着厚礼去拜见部落首领，没想到竟先起了冲突。
那土着首领见陈敬源举止沉稳，不像好斗之人，便朝手下喝了一声，暂时收了长矛，依旧警惕地瞪着众人。
陈敬源使了个眼色，让懂土语的伙计上前交涉。片刻后，伙计满脸为难地回头道：
“陈公子，他们说这片地是他们祖先埋骨的地方，咱们动土，是惊扰了他们的神灵，要咱们立刻撤走，还要赔偿他们的损失。”
周围的垦荒伙计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壮汉涨红了脸道：
“凭什么？这地荒了多少年了！咱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凭什么说让走就走？”
“就是！他们分明是看咱们种出了秧苗，想坐享其成！”
陈敬源抬手压下众人的议论，目光落在土着首领身上，只见他望着地里的秧苗，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几分焦灼。陈敬源心念一动，让伙计取来两匹绸缎、一坛米酒，还有几袋精盐——这些都是土着部落稀缺的东西。他亲手将礼物递到首领面前，又让伙计转述：
“我知道这片地是你们的祖地，是我们思虑不周，先行动了土。这些薄礼，算是赔罪。我们并非要抢占此地，只是想与你们一同耕种。稻米成熟后，我们分三成给部落，若是你们愿意，也可以派族人来学耕种的法子，咱们一起把这片地种好。”
土着首领愣了愣，低头看着手里的绸缎，又望向地里的秧苗，神色渐渐缓和。他与身边的族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才对伙计说了一通土语。
伙计松了口气，转头道：
“陈公子，他说他们部落去年遭了台风，庄稼歉收，族里的人正饿着肚子。他们不是要赶咱们走，是怕咱们毁了祖先的坟茔。他还说，要是真能分三成稻米，又能学耕种的法子，他们愿意和咱们和解。”
陈敬源当即点头：
“这有何难？咱们可以先帮他们修缮祖茔，再划出一块地，专门留给他们祭祀祖先。引水修渠的时候，也先帮部落引一道水过去，解他们的饮水之困。”
首领听了伙计的转述，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放下长矛，朝陈敬源拱手行了个土着礼。陈敬源也回了一礼，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此消弭。
接下来的几日，垦荒队的伙计们跟着土着，在荒地深处找到了几处隐蔽的坟茔，众人一起动手，用青石将坟茔修缮一新，又立了木牌标记。部落的族人也纷纷赶来，有的帮着清理荒草，有的教伙计们辨识雨林里的野菜药材，相处得愈发和睦。
引水渠修成那日，清澈的山泉水顺着沟渠流进稻田，也流进了部落的村寨。达雅首领捧着一碗新酿的米酒，敬给陈敬源：
“唐人朋友，你们是守信的人。往后，檀木湾的土地，是咱们共同的土地。”
陈敬源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春风拂过，稻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共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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