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演武场东侧的报名点。
平日里冷清得鸟不拉屎的石台子。
今儿个简直比过年集市还热闹。
人头攒动。
年轻的林家子弟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手里攥着身份木牌。
脸上混杂着兴奋、紧张和跃跃欲试。
拼命往前挤，生怕晚了名额就没了似的。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尘土味。
还有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外院执事。
扯着嗓子吆喝，额头冒汗。
勉强把乱糟糟的队伍捋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龙。
队伍最前方。
一张厚重的柏木桌后面。
坐着负责登记的三长老林啸天。
林啸天年约五旬，面容清癯。
鬓角有些斑白，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老服。
眼神平静无波，正一丝不苟地查验着递上来的身份木牌。
提笔在名册上记录。
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些的执事。
帮忙核对信息、发放参赛号牌。
整个流程倒是井然有序。
只是台下那嗡嗡的议论声实在吵得人脑仁疼。
“下一个，林虎！”
一个执事高声喊道。
满脸横肉的林虎挤出人群。
得意洋洋地把木牌拍在桌子上。
嗓门洪亮：“三长老，我报名！这次大比，定要为我林家争光！”
他说话时，眼神还挑衅似的往队伍后面扫了扫。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大杀四方的场面。
林啸天眼皮都没抬。
只是拿起木牌核对了一下，淡淡道：“嗯，淬体七重，符合条件。号牌拿好，七十三号。”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虎拿了号牌，却没立刻走。
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谄媚：“三长老，听说这次大比，宏哥…… 哦不，林宏少爷可是志在必得，要一举夺魁，进入祖地呢！您老放心，我们一定齐心协力，助宏哥马到成功！”
他这话看似表忠心。
实则是在试探和站队。
林啸天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林虎一眼。
那目光平静却深邃，让林虎心里莫名一虚。
“大比凭实力说话，何须‘助’字？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继续喊道：“下一个，林小雨。”
队伍后面一阵轻微的骚动。
穿着洗得发白旧衣裙的林小雨。
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怯生生地走到桌前，将木牌递了上去。
声音细若蚊蚋：“三…… 三长老，我报名。”
旁边一个执事拿起木牌，看了看。
又瞥了一眼瘦弱的小雨，眉头皱起。
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林小雨？淬体三重？你这修为…… 上去不是凑数吗？还是别浪费名额了。”
这话一出。
附近几个子弟发出几声嗤笑。
林小雨的脸瞬间涨红。
头垂得更低，眼眶里已有水光闪烁。
却倔强地没有退缩，只是重复道：“我…… 我想参加。”
林啸天放下笔，看向那执事。
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家族规矩，二十岁以下子弟皆可报名，何时加了修为限制？”
那执事被问得一噎。
脸色讪讪，不敢再多言。
连忙将号牌递给小雨：“拿好，九十九号。”
小雨接过号牌，如蒙大赦。
对着林啸天深深鞠了一躬，飞快地跑开了。
报名继续，队伍缓慢前移。
阳光越来越毒辣，晒得人头皮发烫。
眼看日上三竿，报名也接近尾声。
人群开始有些松懈。
议论的话题也从大比转向了午饭吃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
从演武场边缘的树荫下走了出来。
径直朝着报名点的方向走来。
这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
身材颀长，步伐沉稳。
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疲惫之色。
像是远行而归。
最引人注目的是。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排队。
而是直接走向了柏木桌。
“喂！那谁啊？怎么不排队？”
“面生得很，哪个旁系的？这么不懂规矩！”
“看样子是赶回来的吧？不过也不能插队啊！”
窃窃私语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身上。
负责维持秩序的执事也皱起眉头。
上前一步就要阻拦。
然而，当那人走近。
阳光清晰地照在他脸上时。
距离最近的一些子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仿佛大白天见了鬼！
“你…… 你……”
一个子弟指着来人，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 林风？！是林风！”
“他不是掉下葬神崖死了吗？！”
“鬼！是鬼啊！”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锅。
原本就嘈杂的报名点彻底炸开了锅！
惊呼声、尖叫声、桌椅被撞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走到桌前的少年。
那张脸，虽然比记忆中风霜了些，瘦削了些。
但分明就是那个曾经名动青云城、后又灵根尽碎、最终 “坠崖身亡” 的林家养子 —— 林风！
林虎刚领了号牌还没走远。
闻声回头，看到林风的瞬间。
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脸上的血色 “唰” 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不…… 不可能…… 见鬼了……”
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三长老林啸天。
此刻也猛地站起身。
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手中的毛笔 “啪嗒” 一声掉在名册上，溅开一团墨渍。
他死死盯着林风，眼神锐利如鹰。
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整个演武场东侧，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不明所以的喧哗。
林风仿佛对周围山崩海啸般的反应毫无所觉。
他平静地走到柏木桌前。
目光迎上林啸天审视的眼神。
从怀中取出一块边缘有些磨损、但依稀可辨花纹的身份木牌。
轻轻放在桌上。
“三长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林风，报名参加家族大比。”
声音落下，死寂被打破。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哗然！
“他居然还敢回来？”
“一个废人，报名大比？笑话！”
“肯定是冒充的！林风早就死了！”
“对！把他轰出去！”
尤其是林宏一系的党羽。
反应过来后，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般跳了起来。
纷纷叫嚷。
林虎也从地上爬起来。
指着林风，色厉内荏地吼道：“林风！你早就不是林家的人了！家主亲自宣布你坠崖身亡，你一个死人，有什么资格报名？滚出去！”
面对千夫所指，污言秽语。
林风依旧站得笔直，如同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孤松。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
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啸天，等待着他的裁决。
那眼神，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坐下，重新拿起那支掉落的笔。
用微微颤抖的手，捡起林风的那块身份木牌。
木牌是真的，上面属于林风的独特家族印记无法作假。
他又仔细端详林风，气息…… 很奇怪。
似乎很微弱，像是没有修为，但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最重要的是，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
他心中念头急转。
林风 “死而复生”，此事蹊跷极大。
家族内部倾轧，他素有耳闻，一直不愿掺和。
如今林风归来，无疑是在本就暗流涌动的林家投下了一颗巨石。
作为掌管族规戒律的三长老，他必须依规行事。
“肃静！”
林啸天运起一丝元气，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他目光扫过激愤的林虎等人。
最后落在林风身上，沉声开口：“家族规矩，白纸黑字。身份木牌无误，年龄符合。林风，确有报名资格。”
“三长老！”
林虎急了，“他一个灵根尽碎的废物……”
“住口！”
林啸天厉声打断，目光如电射向林虎：“族规面前，只认身份木牌和年龄，不论修为高低，更不论过往是非！你若不服，可去家主面前理论！现在，再敢扰乱报名秩序，按族规处置！”
林虎被林啸天的气势所慑。
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林风。
林啸天不再理会他。
提笔在名册上郑重地写下 “林风” 二字。
然后取过一枚号牌，递给林风，语气复杂：“一百号。好自为之。”
林风接过号牌，入手冰凉。
他对林啸天微微颔首：“多谢三长老。”
说完，他转身。
无视周围那些或震惊、或恐惧、或怨恨、或好奇的目光。
一步步离开了喧闹的报名点。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青石板上，仿佛一个无声的宣告。
他回来了。
林风公然现身报名，如同巨石入水，瞬间打破了林家表面的平静。林宏得知此事后将作何反应？这场年度大比，是否会因为林风的归来，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家族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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