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脑浆子… 像被冻成了冰坨，又他妈被扔进搅拌机里打成了稀碎的冰沙… 每转动一个念头，都伴随着颅骨开裂般的钝痛和无数冰针攒刺的尖锐刺痛。耳朵里灌满了持续的、单调的、类似於大型医疗仪器执行的低沉嗡鸣，还有… 液体在细小管道里回圈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汩汩声。嘴里一股子消毒水、金属和某种… 类似於低温等离子的臭氧味混合的、冰冷的怪味，喉咙干得冒烟，每次试图吞咽都像在吞玻璃渣。
冷… 不是深渊那种吞噬灵魂的奇寒，也不是鲸落腐臭中的阴冷，而是一种… 高度可控的、精确的、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的、带着医疗设施特有洁净感的低温。感觉自己像被泡在某种粘稠冰冷的凝胶里，只有脸部露在外面，能呼吸到同样冰冷但异常洁净的空气。
虚弱… 一种从每一个细胞深处透出来的、被彻底“清空”後又勉强填补回一点基础框架的极致虚弱。感觉不到手脚，感觉不到躯干，只有一种模糊的、飘浮的、彷佛随时会再次散架的“存在感”。尝试调动体内能量，空空如也，像被彻底抽乾的枯井。面板下那些银色血管… 感觉不到了。观测者锚点… 一片死寂。只有胸口（意识核心）那股来自卡农的、加密资讯碎片的温润感还在，像寒夜里一点遥远的、微弱的星火。
低语？这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嗡鸣和液体流动声。但这种“安静”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高度秩序化的压迫感。不像记忆之海的宁静悲悯，更像… 手术室里，手术开始前的那种，绝对的、专业的、不带感情的寂静。
我… 在哪？从那个该死的、混乱的“现实介面”掉出来之後… 这是哪？还活着？被救了？还是… 被捡到了？
我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尝试睁开眼睛。眼皮重得像焊死的铁门，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撬开一条缝隙。
光线。柔和但略显苍白的白色光线，从正上方均匀地洒下来，不刺眼。视线模糊，晃动，花了几秒钟才勉强聚焦。
头顶是低矮的、光滑如镜的银白色金属舱顶，线条简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一些细小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在角落里有规律地闪烁着。
我躺着。身下是柔软但有支撑感的、带有轻微弹性的表面，像是某种高阶医疗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是银灰色的、质地奇怪（非布非革）的毯子。左臂连线着几根细细的透明软管，里面流淌着无色或淡蓝色的液体。右臂和双腿似乎能感觉到被柔软的束缚带轻轻固定着。
这是一个… 医疗舱。非常先进、非常乾净、也非常… 冰冷的医疗舱。规模不大，除了我躺的这张床，旁边只有一些嵌入墙壁的显示屏和医疗装置，风格极简，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冷峻。
我试着转动脖子，颈部传来生锈齿轮般的嘎吱声和肌肉撕裂的剧痛。视线艰难地扫过舱室。对面墙上有一个关闭的、厚重的密封舱门。旁边的墙壁上，一个半透明的显示屏亮着，上面滚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符号和不断变化的波形图、数字，旁边还有我的实时全息扫描影像——一个由蓝色线条勾勒出的、布满了红色（损伤）和黄色（修复中）标记的人形，许多内脏和骨骼部位都有详细的注释。
我的影像… 看起来真他妈糟糕。
就在我试图读懂那些符号时，显示屏旁一个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球形装置，突然亮起了柔和的蓝光，并且发出了一个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带着轻微电子合成质感的男性声音，用的是我能听懂的通用语（虽然发音略显古怪）：
“个体G-734，意识清醒度达到基础阈值。生命体徵监测转入主动模式。”
“我是您的临时监护AI，代号‘零’。您目前位於‘葬星号’医疗区，隔离观察舱7-b。”
“您的身体遭受了多重复合性损伤，包括但不限於：严重能量透支导致的细胞级机能衰竭，多处骨骼与内脏的钝性冲击伤及能量灼伤，中枢神经系统过载性损伤，以及… 多种未知高阶能量残留物侵蚀与变异组织异常增生。”
“紧急基础维生与创面修复已完成。但您的能量核心（源点亲和变异组织）处於极度不稳定状态，多处基因序列出现无法识别的异变与崩溃倾向。常规医疗手段已达上限。进一步治疗需更高阶的基因调制与能量疏导技术，或寻求‘源点’相关的专业介入。”
“请保持静卧，避免情绪波动与能量调用，以免引发不可控的变异加速或系统性崩溃。”
葬星号？零？AI监护？ ！ ！ ！
资讯如同冰水浇头，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葬星号？ ！那个刹那船长的船？ ！我怎麽会在这儿？ ！哪个混乱界面把我传送到了葬星号附近？他们捞到了我？ ！
无数疑问和警惕瞬间爆开！刹那那帮人，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们救我，绝对有目的！
“你…” 我张开嘴，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嘶哑漏气的气音，喉咙火烧火燎。
“检测到声带轻度损伤及脱水。正在透过静脉补充水分与舒缓剂。” AI零的声音依旧平静，“建议暂时不要尝试发声。您可以用意识进行基础交流，本机搭载了基础的神经介面与读取功能，但需您的授权。”
意识交流？授权？开什麽玩笑！让一个AI读我的意识？
我立刻死死收敛心神，将所有思绪压到最深处，只留下最表层的、充满戒备和疑问的“外壳”。同时，尝试调动那几乎不存在的能量，在意识表层构筑一层薄弱的防护——虽然知道可能屁用没有。
“授权… 拒绝。” 我嘶哑地，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
“理解。尊重个体隐私许可权。” 零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那麽，采用基础互动模式。您可以透过眨眼（一次肯定，两次否定）或手指轻微动作（预设编码）来回答是\/否或选择简单选项。如需复杂交流，建议等待声带功能进一步恢复。”
这个AI… 有点过於“礼貌”和“规范”了。反而更让人不安。
我眨了两下眼（否定），表示不想用它的预设互动模式。然後死死盯着那个发光的球形装置，试图用眼神传达我的疑问。
“检测到个体视线聚焦，并伴随高强度警惕与疑问情绪波动。” 零似乎能读取我的面部微表情和基础生理指标，“正在分析可能疑问…”
“疑问1： 所在位置与所属势力。已回答： ‘葬星号’，独立幸存者舰船。”
“疑问2： 如何获救。回答： 本舰在执行常规深空巡逻时，於座标 [资料隐藏] 附近侦测到异常空间褶皱及微弱生命讯号。派出救援艇进行回收作业。您当时处於深度昏迷及严重的能量逸散状态，漂流於陨石带边缘。”
“疑问3： 救援者意图。回答： 基於‘葬星号’基本条例第3章第7条：对具有潜在价值（技术、情报、战力）且非明确敌对的遇难智慧生命，提供基础人道救助与观察。您的… 特殊性，符合该条例。”
“疑问4： 当前处境与後续安排。回答： 您目前处於医疗隔离观察期。在确认无传染性风险、精神状态稳定、并完成基础沟通评估後，可与船长或指定人员会面，商讨去留及… 潜在合作事宜。”
它的回答条理清晰，直接针对我最关心的问题，但每一个答案都像经过精心打磨，滴水不漏，反而更显可疑。独立幸存者？常规巡逻？刚好捞到我？有潜在价值？合作？
“船长… 刹那？” 我忍着喉咙的剧痛，哑声问。
“是的。刹那船长已知晓您的情况，并指示优先确保您的生命稳定。他会在您状态允许时，与您会面。”
果然。我心里一沉。落在刹那手里，比落在那些拾荒者手里好不了多少，可能更糟。至少拾荒者目的单纯，就是要你死或者要你的东西。刹那这种人，想要的恐怕更多，也更难对付。
“我… 需要多久… 能恢复？” 我问，同时极力感知着身体的状况。虚弱是真实的，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极限感确实减轻了。这个“零”的医疗技术看来相当高明。
“根据当前修复速度与您的变异组织不稳定性综合评估，基础行动能力（无辅助状态下行走、简单对话）预计可在24至48标准时後恢复。但能量核心与变异组织的稳定，以及战斗能力的恢复，时间无法预估，取决於後续治疗方案与您自身的… 适应性。” 零顿了顿，“警告： 在得到有效控制前，强行调用能量或进行高强度活动，有极高风险导致基因崩溃或能量反噬，後果严重。”
24到48小时… 不算长，但也不短。足够发生很多事。
“我身上的… 东西…” 我试探着问。晶片？盒子？还有我那些破烂装备？
“您的随身物品已被妥善保管。包括一件严重损毁的舱外服残骸，一把老旧型号能量手枪（无能量），一把锈蚀金属管，以及…” 零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停顿，“… 几个无法识别的金属与晶体碎片，疑似携带微弱加密资讯。这些物品目前处於封存状态，在您获得正式活动许可权或与船长达成协议前，无法取回。”
果然。东西都被收走了。那个晶片和金属盒子碎片，他们肯定感兴趣。
“我想… 休息。” 我闭上眼，不再看那个发光的球体。现在多说多错，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弄清这艘船的底细，找到自保或者逃离的办法。
“理解。将为您注入适量镇静与促进修复的营养合剂。请放松。监护程式持续执行中。有任何不适或需求，可透过脑波产生轻微特定频率波动进行呼叫，本机会响应。”
随着零的话音，我感觉到左臂输液管中流入的液体温度微微变化，一股更加浓郁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我没有抵抗，任由这股困意将我淹没。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我努力记住了这个医疗舱的每一个细节，还有AI零那平静到令人发毛的电子音。
葬星号… 刹那… 零…
新的囚笼，或者说，新的棋局，开始了。而这一次，我手中的棋子，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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