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丝洞内，暖香氤氲，明珠柔和的光晕洒落在轻纱幔帐之上，映得那七张娇媚面容愈发朦胧诱人。金樽玉液，盛着琥珀色的琼浆，被纤纤素手一次次递到唇边。金蝉子起初尚存的几分推拒与佛号，早已在那软语温香与沁人心脾的酒意中消融殆尽。
他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袈裟半解，露出内里白色的中衣，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迷离，早失了往日圣僧的宝相庄严。紫衣女子依偎在他身侧，纤指拈起一颗剔透的灵果，巧笑倩兮地送入他口中。
“长老，您说那佛法无边，可曾说过，似我们这般弱质女流，该如何自处呢？” 另一名绿衣女子声音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愁。
金蝉子醉眼朦胧，闻言竟生出几分“怜惜”，大着舌头道：“佛……佛法慈悲，众生……平等。尔等……亦是……亦是可怜人……若能……皈依我佛……” 他话语含糊，逻辑混乱，试图搬出经义，却只显得可笑。
“皈依？” 紫衣女子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妖异，“长老在此，不就是我等的佛法吗？” 她说着，身子又贴近了几分，吐气如兰。
洞内香气愈发浓郁，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金蝉子只觉得浑身燥热，那被他压抑了十世、属于凡俗男子的欲望，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冲垮了最后一道理智的堤坝。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紫衣女子递来酒杯的皓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
“长老？” 女子故作惊慌，眼中却尽是得逞的笑意。
金蝉子呼吸粗重，眼中血丝遍布，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娇颜，那些佛经、戒律、取经大业，此刻都化为了遥远的、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他只想沉溺，只想抓住这片刻的温存与慰藉，填补那无边的空虚与恐惧。
“我……我……” 他喉结滚动，另一个“要”字几乎脱口而出。
就在此时！
洞外，隐于云端的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同时摇了摇头。文殊菩萨叹息一声：“执迷不悟，业障已深。”
普贤菩萨面色凝重：“不可再留，免生大患。”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并指如剑，朝着下方盘丝洞虚虚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两道纯净无比、蕴含着无上佛力的金光，如同破晓之曦，瞬间穿透了盘丝洞的禁制与幻象，精准无比地照射在金蝉子与那七名蜘蛛精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那七名蜘蛛精在佛光照射下，如同冰雪遇阳，周身妖气迅速溃散，现出斑斓蜘蛛的原形，挣扎扭曲着，不过片刻，便化作七缕青烟，形神俱灭！她们精心布置的温柔陷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而金蝉子，被那佛光一照，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醉意与妄念瞬间消散！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消散的妖影，看着自己半解的衣衫和所处的环境，再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丑态与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羞耻与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不——！！！”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我……我做了什么？！我竟……我竟……” 信仰彻底崩塌，道德彻底沦丧，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切，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佛光并未伤害他肉身，却比任何攻击都更残忍地摧毁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完了。作为金蝉子，作为取经人，甚至作为一个秉持基本道德的“人”，他都彻底完了。
洞门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沙僧冲了进来，看到洞内的景象和状若疯魔的师父，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殊、普贤的身影在洞内缓缓凝聚，看着地上崩溃的金蝉子，眼中无悲无喜。文殊菩萨淡淡道：“金蝉子，你十世修行，毁于一旦。尘缘已尽，好自为之。”
说罢，二人身影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个精神彻底崩溃、蜷缩在地如同烂泥的金蝉子，和一个跪地痛哭的沙僧。
取经之路，对于金蝉子而言，在此刻，已然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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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重天魔域。
水镜之中，盘丝洞内的结局清晰呈现。
孙悟空收起了那副嬉笑的神色，金眸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彻底垮掉的金蝉子，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唉……何苦来哉。” 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只是一声淡淡的、带着些许复杂情绪的感慨。毕竟，也曾同行一路。
玄清挥手散去了水镜，将他揽入怀中，指尖拂过他的眉眼，遮住了那丝不该存在的怅然。“尘埃落定。”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抚平心绪的力量，“他的路，他自己走了。你的路，在我这里。”
孙悟空将脸埋进玄清微凉的衣襟里，深深吸了口气，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香驱散了最后一丝外界带来的纷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臂环住了玄清的腰，用力抱紧。
是啊，别人的悲剧已然落幕，而他自己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里，有将他视若珍宝、实力足以睥睨三界的大师兄，有看似不着调却护短到极致的师父，还有一群同样修为通天、可以互相“坑蒙拐骗”却也守望相助的师兄师姐。
取经？成佛？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使命与枷锁，如今看来，不过是命运长河中一段略显湍急的支流。而他现在所在的，才是属于他的、平静而温暖的主航道。
“师兄，”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漾起灿烂而狡黠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感慨从未发生，“我饿了！今天想吃二师兄上次偷偷藏起来的那种、会发光的鱼！”
玄清低头看着怀中瞬间恢复活力的宝贝，眼底冰雪消融，化作一片纵容的深海。“好。” 他应着，指尖缠绕着一缕金色的发丝，仿佛缠绕住了整个世界的喧嚣与安宁。
魔域之外，灵山的新取经人或已踏上征程，三界的风云依旧变幻。但那都与他们无关了。方寸山一脉，自成天地，逍遥物外。
至于那混沌灵珠，那西行因果，那三界未来的格局……谁在乎呢？
至少此刻，这只无法无天的猴子，只想窝在他家大师兄的怀里，思考下一顿该吃什么。
【结束语】
枷锁碎，尘缘断，灵山旧序随风散。
魔域深，温情暖，方寸山中日月长。
笑看他，痴人逐梦空忙碌，
且拥我，自在逍遥天地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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