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埃的气味。李溯紧握着艾小弦的手腕，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艰难地向前爬行。身后远处隐约传来清算人愤怒的叫喊和杂乱的脚步声，但他们暂时被那场诡异的全域停电和复杂的管道系统挡住了。
完全黑暗的环境下，视觉失去作用，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艾小弦的呼吸略显急促，但脚步却紧紧跟着，没有半点拖沓。李溯能感觉到她手腕传来的细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坚韧的力量。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是一个通往地面的检修井盖。李溯小心地推开一条缝隙，警惕地观察外面。这里似乎是城市边缘的一个废弃工业区，到处都是残破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寂静无人。
“安全，出来。”他低声道，率先钻出，然后将艾小弦拉了上来。
两人站在一座巨大厂房的阴影里，暂时脱离了险境。李溯这才有机会仔细查看个人终端，“老鼠”那条警告信息依旧刺眼地停留在屏幕上。他尝试回复，信号却如同石沉大海。
“刚才……是怎么回事？”艾小弦轻声问道，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额角的淤青在昏暗光线下更加明显。
“全域强电磁脉冲。”李溯收起终端，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不是普通停电。能造成这种效果的设备，权限极高，而且准备时间不短。”他看向艾小弦，目光深沉，“‘老鼠’在黑掉系统核心前，为我们争取了唯一的机会。”
他心中疑虑更深。“老鼠”一个技术员，如何能发动这种级别的攻击？这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势力？
“我们现在去哪？”艾小弦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没有质疑，没有恐慌，只是平静地询问下一步方向，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李溯看着她，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女孩。她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合常理。一个普通的福利院少女，面对追杀、爆炸、生死一线，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银行系统已经不能信任。我们需要消失。”李溯快速做出决断，“我知道几个安全屋，但需要确认是否暴露。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银行到底想隐瞒什么。”他的目光落在艾小弦紧紧抱着的画轴上，“你父亲，还说过什么？关于‘边界’，关于他的研究？”
艾小弦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画轴，沉默了片刻。“爸爸说……时间是假的。”
李溯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感受到的时间流速，我们交易的时间单位，都是被‘校准’过的。就像……就像把一幅画的颜色全部调暗了，然后告诉你世界本来就是灰暗的。”她抬起眼，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他说，‘永恒之炉’不是引擎，是枷锁。”
时间是被校准过的？永恒之炉是枷锁？
这些话如同惊雷在李溯脑中炸响。这彻底颠覆了时序银行灌输给所有人的基础认知！如果时间本身就被动了手脚，那所谓的“时间交易”体系，其根基就是一场骗局！
他想起执行任务时，那些被收割者瞬间衰老的画面，想起银行内部那冰冷无情的效率……难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
李溯脸色一变，是低空侦察无人机的声音！银行的搜索网已经撒到这里了！
“走！”他一把拉住艾小弦，闪身钻进旁边一个堆满废弃机械的厂房。
厂房内部空间巨大，锈蚀的传送带和巨大的机械臂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 silent地矗立着，为躲藏提供了绝佳的环境。无人机的声音在厂房外盘旋，一时没有进来。
两人躲在一个巨大的齿轮箱后面，屏住呼吸。黑暗中，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执行官先生，”艾小弦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溯怔住了。为什么？因为合同是假的？因为自己被背叛了？因为想查明真相？这些理由似乎都成立，但又似乎都不完全是。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他想起她问“还够画完这幅画吗”时的眼神，想起她毫不犹豫地将时间棱镜交给他的信任。
“我不是在帮你。”李溯移开视线，声音低沉而冷硬，“我是在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
这是一个对自己说的理由。
艾小弦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厂房外的无人机声音渐渐远去。李溯稍稍松了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他必须尽快联系上“老鼠”，必须搞清楚时间棱镜里藏着什么，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从口袋中取出那枚时间棱镜，在从厂房破窗透进的微光下，它内部流淌的能量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
艾小弦也看着棱镜，轻声说：“爸爸说过，只有当时机真正到来时，它才会显现出道路。”
时机？什么才是真正的时机？
李溯握紧了棱镜，感受着那份温润。他原本清晰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前路被浓雾笼罩。而身边这个神秘的少女，和她手中未完成的画，是这迷雾中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猎犬还在身后，阴谋深埋于前。这场亡命之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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