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槐树村的支书刘光礼，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背着手，脸色阴沉地扫视着现场。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大槐树村年纪稍长的村民还有刘二贵。
刘光礼是老支书了，在乡里都有几分薄面，他一出现，大槐树村这边的人下意识地就停了手，刘成虎几个虽然还喘着粗气，但也把铁锹放下了。
刘光礼的目光先落在那堆粪上，又扫过地上的车辙印，最后定格在王盛那张又红又白的脸上。
他没直接质问王盛，而是转向刘二贵。
“二贵啊，看看，是你丢的那些吗？”
王长海没等二贵说话。
立刻指着车辙印和粪堆，条理分明地把发现的过程和两处车辙印的吻合说了，末了补充道：“支书，王盛说是他自个儿买的，可问啥时候买的、买的啥粪、收据在哪，他一句都答不上来！这不明摆着是偷了咱们村的，心虚不敢认嘛！”
刘光礼听完，没说话，只是盯着王盛，那眼神让王盛心里直发毛。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证据链已经闭环了，王盛抵赖不掉。
但他更知道，现在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候，两个村真要打起来，他这个支书首当其冲要担责任。
他得把“理”字彻底攥在大槐树村手里，还得给小王庄一个台阶下。
就在王盛被刘光礼看得额头冒汗，快要顶不住的时候，人群后面又是一阵骚动。
刘二贵看到刘光礼想要借题发挥，径直走到粪堆旁，弯腰抓起一把还带着湿气的粪，举到王盛鼻子底下，
佯装生气的说道：“王盛！你说是你买的？你放屁！你买得起这样的好粪吗？睁开你的眼看看，闻闻！这粪里混的是啥草料？
是镇上养牛场专门喂高产奶牛的苜蓿草和豆饼渣！一股子豆腥气！普通农家肥，谁家舍得用这个？
谁家能沤出这个味儿？这粪，只有镇上的国营养牛场才有！是我刘二贵，跟牛场的老赵头磨破了嘴皮子，按计划外高价，一车一车拉回来的！每一车都带着牛场的条子！”
他猛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盖着红章的纸条，抖得哗哗响：“看见没？养牛场的出粪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刘二贵，养殖场粪肥三十车，日期就是前天！王盛，你的单子呢？拿出来啊！”
刘二贵这招太狠了，直接釜底抽薪。
他不想再藏拙，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心血，这股子狠劲和精明全爆发出来了。
他知道，只有彻底坐实这粪的独特来源，才能让王盛彻底认输。
刘二贵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忍不住的看向他，这还是那个傻子?！
“听见没？二贵有单子！”
“养牛场的好粪啊！怪不得王盛这狗日的要偷！”
“太欺负人了！偷咱们大槐树村的东西！”
“揍他！把粪拉回去！赔钱！”
大槐树村的村民，义愤填膺。
成虎、栓柱、根生嗷嗷叫着就要往前冲，铁锹、锄头都举了起来。
王盛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小王庄原本几个看热闹、还想帮腔的村民，此刻也哑火了，眼神躲闪。
刘二贵拿出的那张盖着红章的条子，还有那番关于饲料的“专业”分析，彻底击垮了王盛抵赖的可能性，也堵住了所有试图和稀泥的嘴。
眼看愤怒的人群就要失控，一场械斗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都给我住手！有理讲理，有力气往地里使，在这儿耍什么横？”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王建国，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村里的干部。
王建国出现的时机，可谓是“姗姗来迟”，却又“恰到好处”。
他早就在远处观察着，眼看大槐树村的人证据确凿，群情激愤到了顶点，自己村的人明显理亏且势弱，再不出来，事态就要彻底失控，到时候他这个支书脸上无光，乡里追责也跑不了。
他必须出来收拾残局，还得尽量保住小王庄的颜面。
王建国先是对刘光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严厉地扫过自己村的王盛等人，呵斥道：“不像话！丢人现眼！马上给人家把粪送回去，另外在送两只老母鸡赔礼！”
王盛的脸上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两只老母鸡啊！这可是全家的经济支柱！
“咋滴？！嫌少？”
王建国知道他家的情况，可是现在不拿出足够的诚意，难以打发走大槐树村的人。
“不少，不少，听书记的。。。”王盛知道，这次不出血是不行了，只能苦着脸退出了人群。
接着，王建国转向刘光礼和依旧群情汹汹的大槐树村村民，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打着官腔：“光礼老哥，你看这事闹的……乡亲们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两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他绝口不提“偷”字，只定性为“闹”。
刘光礼心里冷笑，知道王建国这是想和稀泥。
于是开口道：“建国支书，不是我们大槐树村要闹。
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我们的粪肥，还想抵赖。
要不是二贵认得清，拿得出证据，我们村这哑巴亏就吃定了！这粪肥，可是人家自己花钱买的！这事，搁谁头上，谁能咽下这口气？”
他这话既是说给王建国听，也是说给自己村的村民听，把“理”和“委屈”再次强调，牢牢占据道德高地，同时安抚村民，表示支书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王建国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暗骂王盛蠢笨如猪，偷粪也偷得这么不干净。
他清了清嗓子：“老哥，话不能这么说。事情呢，现在还没完全弄清楚。
不过，这粪堆在咱们小王庄的地界上，总归是……影响不太好。”
他顿了顿，看着刘光礼的脸色，知道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今天过不了关，尤其是那堆金贵的、来源清晰的粪肥还摆在那儿呢。
“这样吧，光礼老哥，你看，来都来了，去村部喝点水，坐下来慢慢聊。”
刘光礼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是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有些话肯定是没法谈。
于是，抬手压了压村民的议论，看着王建国，慢条斯理地说：“王支书啊，那就按你说的，把粪找人还回去，该赔偿二贵的损失，不能少啊。”
王建国知道他这也是场面话，于是点头应道，邀请他去村部一坐。
刘光礼安排人在这边看着，直到把粪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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