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和内斐丽特都没有立刻返回病房,他们又在洒满阳光的小径上多走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而是聊起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爱登大学最近的趣闻,班尼在学校里的进步,甚至内斐丽特抱怨起郑严最近对实验室器材的虐待式使用。
直到日头开始西斜,花园里散步的人渐渐稀少,空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傍晚的凉意,他们才慢慢走回住院部大楼。
回到病房时,班尼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人来人往,看到他们进来,他立刻转过身:“你们聊了好久!”班尼说,“外面风景很好吧?我丢垃圾时看到有只猫在草坪上晒太阳,胖乎乎的软绵绵的,可好摸了。”
“确实不错。”内斐丽特笑了笑,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比闷在病房里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斐丽特并没有离开,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处理起一些爱登大学的邮件和文件,偶尔还会接一两个工作电话。
理查德也没有躺回床上,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变化,从明亮的午后,到柔和的金黄,再到泛着紫红的黄昏,班尼则在看《实地考古》课由内斐丽特和郑严联手编撰的教材。
病房里很安静,但并不压抑,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或事务里,却又连接在一起。
理查德能感觉到,内斐丽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她不再需要说什么道歉或承诺的话,她的停留,她的“如常”工作,都像是在说:我在这里,我们是同盟,生活和工作还在继续。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被夜幕吞没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班尼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郑严。
他还是那身衣服,手里没拿公文包,却推着一辆……超市里常见的那种小型折叠购物车?
购物车里堆得满满当当,用保温袋和纸袋装着,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水果礼盒,最上面,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笔记本电脑包——理查德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留在据点自己房间里的那台。
“郑教授?”班尼看看郑严,又看看他推着的粮草车:“你这是把超市搬来了?”
郑严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径自推车进了病房,动作熟练地将购物车停在墙角,仿佛这里是他家厨房。
他先是从保温袋里取出几个沉甸甸的多层饭盒,放在小桌上,语气平淡:“c国菜,三人份,营养配比符合康复期需求,还有餐后水果。”
然后,他拿起那个笔记本电脑包,走到理查德面前,递了过去。
“你的。”他说,浅灰色的眼睛看着理查德,“从据点拿来的,检查过了,没人碰过它,除了我,系统已经更新到最新安全补丁,常用软件也没问题。”
理查德接过电脑包,入手微沉,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郑严:“你怎么……”
怎么会想到去据点拿他的电脑?还知道我的电脑密码?还特意检查了?
郑严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避重就轻:“我还以为是嘴上说说,结果你还真打算什么都不干啊。”
“……谢谢。”理查德说,将电脑包放在自己床边的柜子上。
“不客气。”郑严应了一句,转身开始布置晚餐,他将饭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以及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清蒸鱼、红烧狮子头、蒜蓉西兰花、还有一盅看起来就很滋补的汤,甚至还有一小盒精致的点心。
食物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病房,比中午那顿外卖更加浓郁和“家常”。
班尼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眼睛已经粘在了那些菜肴上。
内斐丽特也合上平板电脑凑了过来,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严难得主动请客,岂有客气的道理?”
“实验经费结余罢了。”郑严面不改色,然后看向理查德和班尼:“吃饭。”
四人围坐在小桌旁——椅子不够,郑严干脆拉过了那个购物车当凳子。
内斐丽特习惯了和郑严相处时的安静,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点评一下某道菜的火候,班尼看教材的编撰人们都在眼前,边吃边随意地问了些教材上的课后习题,二位教授也随意地回答了。
理查德慢慢吃着,这些菜的味道很正宗,甚至让他想起在据点时,偶尔阿海会亲自下厨做的那些东方料理,熟悉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来一阵酸涩的暖意,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而不是随之翻涌的记忆。
吃到一半,郑严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就在这半天里,爱登大学内部论坛和几个主要的学术社交平台,还有好几个学生社团联名要求校方增加‘实地考古’课程的公开讲座和体验名额。”
他夹起一块鱼肉,优雅地剔除鱼刺,继续说道:“要求‘公开真相’、‘保障公民知情权’、‘建立全民魔法防御体系’的留言在迅速增长,迅速得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啊……”
他抬起眼,看向理查德:“‘魔法’的公开,已经从‘是否’的问题,变成了‘何时’以及‘以何种形式’的问题了,你作为直接相关人员,以及‘郡王夫’,呵呵,有必要保持信息敏感度吧。”
理查德放下了筷子,食欲似乎又消退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止转动,但听到郑严描述的,名为“变革”的浪潮,他还是感到一阵压力。
这意味着他调整自己状态的时间,可能比他预想的更短。
“所以,”郑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笔记本电脑包:“你需要尽快开始行动,哪怕只是浏览信息,了解动向。”
“不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是班尼。
他刚才还沉浸在美食中,此刻却猛地放下碗,脸涨得有些红,直接站了起来,挡在了理查德和那个电脑包之间。
“郑教授!理查德哥哥才刚醒!身体还没恢复好!你怎么能让他现在就工作?!”班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但他努力挺直了背,面对着郑严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浅灰色眼睛,“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可以等等!或者让亚伦大哥处理!让彼得中尉处理!理查德哥哥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他像是护崽的母鸡,张开手臂,虽然身材在郑严面前显得单薄,但眼神里的保护欲不容忽视。
郑严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顶撞的怒意,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班尼幼稚的反应很有趣。
他说着,眼圈有点发红,转向理查德,声音带着恳求:“理查德哥哥,你别听他的!身体是自己的,你得好好养着!电脑……电脑我先帮你收着!”
说完,他动作飞快地转身,一把抓起柜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包,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像是怕被抢走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的陪护床边,掀开被子,把电脑包塞了进去,还用枕头压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警惕地看着郑严,一副“你要拿就先过我这关”的架势。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有些滑稽。
内斐丽特低头抿着嘴,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努力憋笑。
郑严则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班尼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嗤笑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
“你也是个蠢货。”他评价道,但语气里没有指责。
理查德看着班尼那副紧张又认真的模样,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寒意,似乎被冲淡了一点点,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心理状态很差,没想到会差到把班尼吓坏了,吓到把他一个成年男人当成易碎品呵护。
这让他感到疲惫,和被紧紧守护着的安心。
“班尼,”他轻声开口:“谢谢。”
理查德又看向郑严:“郑严,也谢谢你,我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担心。”
他没有承诺立刻工作,也没有完全拒绝,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暂时接受的说法。
郑严“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继续专注地吃饭,仿佛美食才是当前唯一重要的事。
内斐丽特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好了好了,先吃饭,菜都要凉了,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晚餐后,郑严又坐了大约十分钟,期间内斐丽特和他低声交流了几句关于爱登大学的事情,然后两人便一同起身告辞。
“走了。”郑严言简意赅,推着空了不少的购物车走向门口。
“好好休息,理查德。”内斐丽特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又对班尼笑了笑:“你也辛苦了,班尼。”
送走两人,病房里重新只剩下理查德和班尼。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窗外,病房里亮着柔和的灯光,班尼走过去,从被窝里拿出那个电脑包,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理查德。
“理查德哥哥……我不是想干涉你。”班尼小声说,脸上带着歉意和担忧,“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太累,又像以前那样……”
理查德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以前,他没有接过电脑包,而是推回班尼怀中,然后揉了揉班尼的卷发。
“我知道,班尼,谢谢你。”他顿了顿,“我不会那样的,我答应过……”
班尼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因此理查德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走后,独立小队就剩下了你一个人,到时亚伦会派他信得过的人来补充独立小队……班尼……”
“你想当队长,还是当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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