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的问话如同抽丝剥茧，一步步深入。他敏锐地察觉到，温虎这群外来者的背景或许与案件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你们几个，”包拯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四个地痞恶霸身上，“仔细回想，你们大哥大嫂，除了与这王小二来往之外，平日里还与什么人走动频繁？或是，在此地可有什么亲戚故旧？”
四个恶霸互相看了看，都挠着头，一脸茫然。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机灵点的，努力想了想，回答道：“回……回青天大老爷……我们哥几个在这文清县也没待够两年……我大嫂那人……您也知道了，泼辣又不讲理，我大哥嘛……嗯，和我们差不多，街坊邻居见了我们都懒得搭理……至于说亲朋故旧……”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像……也就只有我大哥的那门亲家了……”
“亲家？”包拯追问，“详细说来。”
“是，”那恶霸继续道，“我大哥大嫂有个闺女，是我们的大侄女，前几年就嫁在这文清县城里了，是……是一家开绣庄的，好像叫……叫喜庆绣房？对，是这名儿！我那大侄女有一手极好的绣花功夫！前几年我们日子过得艰难，四处漂泊，多亏了我那大侄女时不时卖些绣品接济我们，才不至于让我们这群人饿死……”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让包拯微微颔首，但他更关注的是这群人之前的来历：“你方才说，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何会从边境来到这内地小县？”
那恶霸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追忆混杂的神情，讪讪道：“说出来……不怕青天大老爷您笑话……以前我们哥几个，都是在镖局里混饭吃的……就在咱们大宋和西域交界的地方，一个叫清风镇的地儿。那儿的镇长自个儿开了个清风镖局……”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曾经的“江湖气”：“那地方不太平，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动不动就得动手。所以镖局招人，专招我们这些长得凶、手上有点功夫、甚至……甚至身上可能都背着几条人命的……说白了，就是镇场子、押硬镖……”
但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惊惧起来：“可是……大概也就是三四年前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地方就开始邪门儿了！突然有很多青壮年男子，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镖局里也没了好些个好手……人心惶惶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都低了几分：“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我大哥……那一年，正好是我那大侄女及笄成人礼。我大哥大嫂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看得重，就给她风风光光办了一场及笄礼。我们哥几个都去喝酒庆贺了，在那镇子上多待了一天……”
“哪知道……”他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等我们喝完酒回去……整个镖局……都快空了！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一两天，镖局接了一趟急镖，出去了十一个弟兄……结果，一个都没回来！而且不止我们镖局，周围镇子、村子里，好多青壮年都无辜失踪了！”
“我们当时真是吓破了胆！”另一恶霸忍不住插嘴道，“那地方简直没法待了！感觉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抓人一样！我们赶紧收拾了那点细软家当，连夜就跑回了大宋内地……再也不敢回去了……”
最先开口的恶霸接回话头，语气沮丧：“可是……我们除了打架押镖，也没别的本事。本来想着凭这身力气和凶样，再找个镖局落脚应该不难……也确实找到了两家……可没干多长时间，就……就都被我大嫂给搅和黄了……”
他无奈道：“她那张嘴……太能得罪人了……不是跟掌柜的吵架，就是跟主顾起冲突……最后没办法，人家镖局都不敢要我们了……我们这才一路辗转，来到了这文清县……”
“一开始……老实说，是打算重操旧业，收点保护费混日子……”他偷偷瞟了包拯一眼，见包大人没什么表情，才继续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大哥就跟这姓王的小子（指王小二）结识了……还……还攀上了点关系，靠着他在衙门里当差的名头……所以……所以就一直这么混着……收点小钱，也能勉强糊口……”
最后，他又强调了一遍：“对了，那亲家，喜庆绣房的老板，好像是姓陈。我们来到这儿之后，大侄女就在他家绣房里做活计。后来那陈老板的夫人大概是看我大侄女手艺好，人也本分，就让她做了他家的二儿媳妇……”
喜庆绣房？姓陈？
包拯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这群从边境诡异失踪事件中逃出来的镖师，其女儿嫁给了本地绣房老板的儿子……这层关系，在此刻的案件中，显得有些微妙。
虽然暂时看不出与温虎和寡妇的死有直接关联，但包拯多年的断案经验告诉他，任何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牵扯到边境人口失踪这样的敏感事件。
他没有立刻深究绣房的事，而是将话题拉回当前案件的核心：“也就是说，你们大哥大嫂在此地，并无其他过于密切的社交往来，主要便是王小二和这门嫁了女儿的亲家？”
“是……是的，大人。”几个恶霸连忙点头。
包拯沉吟片刻，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他需要找到那个能撬开所有谎言的支点。他看向王小二，又看了看那四个恶霸，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较。
惊堂木并未响起，但包拯接下来的问话，却将指向一个更可能接近真相的方向。
“王小二，你日日前往，可知那寡妇家中，除你之外，可还有他人能自由出入？尤其是……通过那后门？”
“你们四人，再仔细回想，温虎死前几日，可曾与谁结怨？或是……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案件的迷雾，似乎随着这群镖师过往的揭露，又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而那家看似无关的喜庆绣房，又会在这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屏风后，我们三人也听得入了神，没想到吃个馄饨吃出人命的案子，背后还能牵扯出边境神秘失踪案和镖局往事。这瓜，真是越吃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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