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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感受到那物品中流淌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情与义’，家主信物。”林雨霞笑了下，“为了能在林海鵺手中活下去，我找了它很多年，没想到它一直都在我手中。”
话音落下，仿佛支撑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林雨霞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像是灵魂已被沉重的过往彻底掏空。
“我至今仍记得，那是一件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被要求从维多利亚回来，替林海鵺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我还记得那个医生，一个医术高超却很‘愚蠢’的医生。他向富人收取高昂的诊费，转头去接济感染者，分文不取。
后来，他治好了一位权贵。那人康复后，知晓了医生的秘密。于是他转头便用几张龙门币就雇佣了几个走投无路的感染者，在大街上把医生杀了。事后，还顺理成章地把所有罪名，都推到那几个只是为了几口饭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头上。
他的儿子想进部队，但没有钱念军事学院，所以只好应征入伍，结果就死在了随处可见的战场上。他还有个女儿，我们曾在同一所中学念过两年书，她十分漂亮，也很从聪明，和谁关系都要好。她成绩很好，再过两年，她本可以顺利从医学院毕业，继承她父亲的衣钵。
他的妻子，过去一直默默支持着丈夫，过着清苦、操劳的日子，接连的打击不仅摧毁了她的精神，也让她一病不起。于是女儿只得辍学回家来照顾她，担起母亲在没有力气做的苦活、累活。
几个生命就这样白白逝去了，他们的生活再没有半点起伏，而幕后黑手恢复健康，重新投入工作和享乐中。”
“这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作为林家那个不被期待的女儿，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充当工具，确保这类‘正常’和‘合理’能持续运转。可是——”
“可是你的良心总是有些不安。”我强行插进来总结道。
“是吗？”
林雨霞下意识点了点头，笑容依然停留在她嘴角边，只是变得有点像苦笑了。
“我知道，你其实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早就事情发展中猜到一切，却不肯直截了当告诉我。甚至不惜兜那么大一个圈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我——”
我一时语塞。
年幼丧母，十四岁失去最好朋友，远赴维多利亚，即便在讲述发现鼠王被杀、自己被冤枉成凶手时，她都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现在，她的脸色变苍白了。
“我也是听你讲完诗怀雅的事才想到的，我想到了，又不想你太难过，所以……不过，确实我有不对的地方。”我低喃道。
“我后悔。”林雨霞说，“你知道的情报，我比你更早知道。但那些事全都被我忽略了。”
沉默又一次降临到我们中间。
不知从何开始，每当我体味到人们深沉又真挚的情感时，我的脊梁骨就会发凉，我的胸口就会隐隐作痛。这种奇怪的事令我心生胆怯。
“你非常爱他吗？”我终于问出来。
“我不知道。我对他恼火，对他不耐烦。可我心里一直记挂他。我想，我也许是在意他的。”
“被随手丢给来路不明的感染者，在亲眼看见他尸体的前一秒，我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我想尖叫着控诉这些年我对他的不满，哪怕我知道看见他之后我会什么也说不出口。可我没有机会了，不再有了。”
“你伤心吗？”我问。
“既不觉得伤心，也没有多少高兴。”她凄惨一笑，“我想，也许这就是我性格中好的一面，也是他选择我的理由。”
实际上，让林雨霞发现她一直带着这么个大宝贝，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们的深夜座谈会也应该顺势结束。或许，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慰藉：能把心里话毫无保留讲给一个人听；而我能给她的仅仅只有这么一点点。
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我竭力想说上点什么。
“其实我可以再早点发现这些，但你知道的……我的心思都在队伍和塔露拉身上……”
“谢谢你，大学生。”
林雨霞定神细细看我，眼眸中的光忽而柔和下来。
想不到接受谢意的理由，我朝她僵硬地挥了挥手：“这没什么。就像是看见路边有老奶奶拿着重物过马路，很自然想上前去搀扶一下之类的。”
我朝她眨眼，扬起嘴角。林雨霞看到后也跟着轻笑。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如此珍惜你了。”
“等一下——”被这么一提醒，我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对着窗户外面阴着脸道：“凯文、霜星、浮士德还有梅菲斯特，不管是谁，再敢偷听我们讲话，下次作战就别想上场了！”
“——！”
像是被话语惊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兀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有什么动物的黑影从我眼前飞速掠过。
“欸？”
声音背叛自己发出愚蠢的呐喊。
紧接着，我感受到脖颈一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股力量狠狠牵扯住。
“——诗怀雅，不要！”
明明是个非常优秀又具备冷静判断力的人，一下子居然如此失态，实在太不吉利。
我这是……要死了？
像是印证最后一瞬的想法，视野边缘因为缺氧和连日疲劳开始发黑。
“——别！怎么都好，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忽远忽近，在远方和此地之间，可以听见有人在对话。
愤怒的呵斥，推搡的动静，含泪的哀求，还有冻结一切情感的寒意。
突然，身体被柔软的触感包围。
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身上淡淡的檀香。
是你吗？不是说过不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吗？我几度挣扎，却终究沉溺在这份温柔里，只能放任意识渐渐远去。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已经重复了太多次——
“我一定会救你！”
只留下这份坚强的决心，身边的同胞便扔下了自己。
失去，远离，错过，再也无法触碰。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都被吞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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