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凛冽的北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商队简陋的车篷和人们裹紧的衣袍上,戈壁荒原一片萧瑟,只有驼铃在单调的寒风中断续作响。
陆沉玉和李墨轩坐在车队最前方的马车里,他们是赵发财重金聘来的保镖,两个声称只为赚取安身银钱、好带家小避世的“筑基境散修”。
陆沉玉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前方风沙弥漫的地平线,身形在颠簸中依旧挺直,让他惊讶的是,玄冥教廷这边土地居然如此的贫瘠,而且天气如此的极端,他还真想不出来玄冥教廷是如何发动那么大规模的战争的。
对面的李墨轩则专注地擦拭着他那柄狭长的佩剑,动作缓慢,眼神沉静。他指腹抚过剑脊,发出轻微的、令人心安的嗡鸣。
商队的主人赵发财裹着厚重的北地毛皮袍子,小跑着凑到车窗边,冻得通红的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眼底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的黑晕。
他搓着双手,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陆兄弟,李兄弟!前面就是‘风蚀谷’了,邪性得很,不太平啊!”
赵发财的声音在风沙里有些发飘,“这一路去无垢城,我这小命和这点家底,可就全托付给二位了!”
他姿态放得很低,眼珠子却习惯性地转着,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陆沉玉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透着老道的沉稳:“赵会长安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些许毛贼,还掀不起风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后面驮着重物的骆驼队,那些包裹严实、看似普通的货物,随口问道:“只是这年月,两国交战,关口把得死紧,赵会长运这些丝绸玩物过去,利润够得上这风险?”
赵发财闻言,脸上立刻显出几分精明的算计,也压低了些声音:“陆兄弟是明白人!天阙这边,日子难过啊,正经生意早黄了。可您知道玄冥那边啥样?”
他往前凑了凑,带着点隐秘的得意,“那些老爷们,仗打得凶,可东西做得糙!就咱这些在他们眼里上不了台面的丝绸小玩意儿、精巧首饰,在无垢城那边,特别是那些个贵族老爷的夫人小姐手里,能卖出天价!”
他搓着手指,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旁边一个牵骆驼的小伙计,冻得缩着脖子,裹着破棉袄,听到“天价”二字,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赵发财和陆沉玉一眼,浑浊的眼里满是羡慕,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把脸埋进脏围巾里。
陆沉玉疑惑道:“朝廷不管?”
赵发财立刻露出“您懂行”的表情,腰杆似乎都直了些:“管?怎么管?我这点东西,又不是军械粮草,值当动刀动枪?上面的大人物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总得给咱这些小民一条活路不是?饿死的人多了,谁脸上也不好看。”
他语气带着一丝对“官场潜规则”的洞悉和利用。
“至于玄冥那边,”李墨轩终于停下擦拭,抬眼看向赵发财,眼神锐利,“除了圣城里的狂信徒,地方上那些贵族老爷,哪个不是土皇帝?地盘、军队、赋税,都在他们手里攥着。玄冥教廷?他们就是教廷!信条是信条,享受是享受,两不耽误。”
他的话语直指核心,将玄冥教廷内部的权力结构点得明明白白。
陆沉玉默默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乱世之中,朝廷的威严在生存面前不得不有所松动,而地方豪强则借机坐大:“这世道,活着不易。”
“谁说不是呢!”赵发财像是找到了知音,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堆起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鹿皮袋,解开系绳,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锭。
“规矩我懂!二十两定金,先付一半。剩下的十两,等咱们平平安安到了无垢城,再安安全全回来这鬼地方,我赵发财必定双手奉上,分文不差!”
他取出十两金,双手恭敬地递给陆沉玉。
陆沉玉神色如常,沉稳地接过那冰冷的金属,手腕一翻,极其自然地将其中五两抛向李墨轩,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短弧。
李墨轩看也没看,信手一抄,稳稳接住,指尖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分量,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掠过眼底。
随即,他垂下眼睑,仿佛那金子只是块石头,继续专注地用软布抚过剑锷,将最后一丝微尘拂去。
那份对巨额财富的漠然,比任何话语都更能彰显其深不可测。
赵发财看着两人利落的动作,尤其是李墨轩那副视黄金如无物的样子,心中那点“这钱花得值”的念头更加笃定。
他小心地揣好剩下的金子,紧了紧皮袍,吆喝着冻得缩手缩脚的伙计们:“都打起精神!过了风蚀谷,前面就能歇脚了!”
寒风在风蚀谷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发出尖锐的鬼哭狼嚎,卷起的沙尘让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商队刚进入峡谷狭窄的中段,前方乱石堆后便呼啦啦涌出几十号人,衣衫褴褛,形销骨立,个个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干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干了血肉精气,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透着一股病态的疯狂。
为首的是个同样瘦得脱相的大汉,身上挂着几片破旧的皮甲,手中提着一把豁了口的鬼头刀。
他勉强释放出一丝筑基境的气息,但这气息虚浮不稳,如同风中残烛。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盯着商队的货物和骆驼,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绝望交织的绿光,声音嘶哑地吼道:
“此路不通!留下货物和牲口,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他身后那群瘦骨嶙峋的喽啰也跟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刀枪棍棒,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嚣着:
“肉!老子要吃肉!”
“女人!把女人交出来!”
“扒了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污言秽语在风中飘荡,充满了赤裸裸的暴虐和濒死的疯狂,听得商队众人脸色煞白,几个小伙计腿肚子都在打颤。赵发财更是吓得面无血色,紧紧抓住车辕,求助的目光投向最前方的马车。
陆沉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车辕前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普通的长剑。
是的,在谢红缨那里,他不仅拥有了战斗意识,更是对各种武器运用的出神入化。
按照谢红缨的话说,你要想在进一步,就是领悟各种武器产生的意境了。
“找死。”
他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眼神扫过,除了领头的是一个筑基境,其他的都只是炼气锻体的小修士。
那流匪首领见陆沉玉孤身一人上前,狞笑一声,鼓动起那虚浮的筑基境力量,挥刀便劈,带起一道暗淡的腥风。
然而他的动作在陆沉玉眼中,慢得如同龟爬,破绽百出。
陆沉玉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华丽的剑招。
他只是简单地侧身、踏步、递剑。
剑光一闪,精准地穿过刀影的空隙,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点穿了首领的咽喉。
那首领的狞笑凝固在脸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干瘦的身体轰然倒地。
“老大!”
“杀了他!”
喽啰们见首领一招毙命,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在绝望和某种病态的驱使下,如同蝗虫般疯狂地扑了上来,口中依旧嘶吼着吃人喝血的污言秽语。
陆沉玉眉头微皱,身形在狭窄的谷道中化作一道飘忽的灰影。
他的剑快得只剩下道道寒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刺入一个流匪的要害——咽喉、心口、眉心。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一丝力气。
剑光所及,带起的不是漫天血雨,而是一蓬蓬粘稠发暗、带着腥臭的污血。
这些流匪虽然状若疯魔,但动作迟缓,力量孱弱,在陆沉玉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仅仅几个呼吸间,几十号流匪已全部倒在冰冷的戈壁砂石上,污血浸染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一股说不出的阴冷腐臭。
整个战斗过程,李墨轩甚至没有离开过马车,他依旧坐在车内,只是微微掀开帘子一角,冷眼看着外面的杀戮,眼神微眯。
当最后一名流匪倒下,陆沉玉才缓缓收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那里沾染了几点暗红色的血渍,在灰色的劲装上格外显眼。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有点不小心了,要是让红缨姐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整个峡谷瞬间只剩下风沙的呼啸和商队牲口不安的响鼻声。
赵发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后面跑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看向陆沉玉的眼神已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深的敬畏。
他哆嗦着嘴唇,声音都变了调:“陆…陆兄弟!神…神勇啊!真…真是神仙手段!老赵我…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擦汗用的干净布巾,下意识地想递给陆沉玉擦衣角,又觉得不妥,手足无措地停在半空。
陆沉玉没接布巾,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和那些流匪干瘪狰狞的死状,声音沉稳:“一群被逼疯的饿鬼罢了。赵会长,此地血腥气重,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是!是!听您的!马上走!马上走!”赵发财忙不迭地应着,转身对惊魂未定的伙计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把车赶起来!离开这鬼地方!”
他心中最后一丝对那二十两黄金的心疼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比的庆幸——还好请的是真神仙!
马车中,路沉玉看向李墨轩,道:“你怎么看?他们怎么能瘦成这个样子,就像是被吸干了似的。”
那可是筑基境,总不能是饿的吧。
李墨轩沉默了一会,掀开帷幕,看向远方,道:“等到了无垢城,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商队在死寂的风蚀谷中沉默前行,车轮碾过砂石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血腥气被风卷着,久久不散,时间如沙,在缝隙中流淌。
越接近无垢城,沿途的景象越发诡异。
贫瘠的戈壁滩上,开始零星出现一些低矮的土屋,聚集着所谓的“尘民”。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色灰败,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寒风和沙砾中劳作,或是呆呆地望着商队经过。偶尔有身着稍整洁些皮袍、神情倨傲的“奴隶”监工挥舞着皮鞭,吆喝声在旷野里显得格外尖利。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和死气,与荒原的苍凉截然不同,仿佛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凝滞、沉重。
“快了,快了!”赵发财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亢奋,驱散了车中凝重的气氛,“翻过前面那道缓坡,就能看见无垢城了!那地方,啧啧,保管让二位开眼!”
车辕碾过最后一道坡顶。
刹那间,仿佛天地置换,时空错乱。
铅灰色的天空下,一座城池突兀地矗立在贫瘠的戈壁边缘,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白!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白!
城墙、屋宇、街道、塔楼……目之所及的一切建筑,都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细腻如雪的白色石材砌筑而成。
它们光滑、平整,在阴沉的天空下,竟自行散发着一种温润柔和、不刺眼却异常明亮的光晕,仿佛整座城池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精心雕琢的羊脂白玉,被遗弃在这片灰暗荒芜的大地上。
与周遭荒原的枯黄、土褐、风沙的灰蒙形成了令人窒息的、近乎荒诞的对比。
它干净得不像人间的造物,更像传说中神只遗落凡尘的居所,纤尘不染,遗世独立。
“老天爷……”赵发财张大了嘴,哈出的白气都忘了飘散,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震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向往,“每次来……每次来都还是……挪不开眼啊!”
车队里的小伙计们更是看得呆了,连牵骆驼的动作都僵住,一个瘦小的伙计下意识想用自己脏污的袖口擦擦眼睛,仿佛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
陆沉玉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这纯净无瑕的白色城池,与一路所见的贫瘠、血腥、麻木和绝望,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冲击。
它美得惊心动魄,却又美得……令人心底发寒。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极致的洁净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冰冷和空洞。
李墨轩此刻的表情同样如此。
无垢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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