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连秋风都似乎歇息了，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门，在便利店内投下几方安静的亮斑。
姜暮雨早已进入“深度待机”状态，呼吸均匀绵长，与夜色融为一体。红宝也变回了狐狸形态，团在软垫上，九条尾巴像朵云似的盖在身上，碧眼紧闭，睡得正香，只有鼻尖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我核对完最后一笔账目，轻轻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准备结束这平静的一天。
就在我起身要去关掉主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靠近儿童零食区的货架角落，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一闪一闪的……
荧光？
不是电器发出的光，也不是月光反射，那是一种更柔和、更……
有生命感的微光。
我好奇地、放轻脚步走过去。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
在摆放着各种卡通造型软糖的货架最底层，靠近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一个小小的、几乎透明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孩子大小的灵体，
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游魂都要淡薄、脆弱。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整个身体像是由朦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雾组成，轮廓边缘微微波动着，仿佛随时会消散。
它蜷缩在那里，伸出几乎看不见的小手，隔着塑料包装，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里面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熊软糖。
它身上没有任何怨气或执念，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孩童般的渴望和……
一丝怯生生的羡慕。
它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我的靠近。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这看起来不像是有威胁的“顾客”，更像是一个迷路的、怀着最简单愿望的小小灵魂。
我蹲下身，尽量不吓到它，轻声问道：
“你好呀，你喜欢这个糖吗？”
那小小的光团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萤火虫，光芒都暗淡了几分，整个身体往后缩了缩，几乎要嵌进墙壁里。
“别怕，别怕。”
我连忙放柔声音，
“我只是问问。
你想要这个糖吗？”
光团停止了后退，光芒重新亮起一点，它“看”向我（虽然看不到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注视），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那模糊的“头部”。
它的“手”再次指向那些小熊软糖，散发出更强烈的渴望情绪。
我笑了笑，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最小号的、包装最可爱的小熊软糖，撕开包装，倒出几颗色彩鲜艳的软糖，摊在手心，递到它面前。
“给你。”
那小小的光团似乎愣住了，光芒明灭不定，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过了好几秒，它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伸出一缕极细的光丝，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手心里的软糖。
就在触碰的瞬间，那几颗软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变得灰暗、干瘪，仿佛里面的“精华”被瞬间吸走了。
而与之相对的，那小小的光团却猛地亮了起来！
原本淡薄的身体变得凝实了一些，轮廓也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开心的笑容弧度！
它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风铃草摇曳般的愉悦波动，整个光团都快乐地抖动起来。
它用光丝卷起那几颗失去色彩的软糖“残骸”，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贝，对着我用力地“鞠了一躬”。
然后，它不再停留，抱着它的“战利品”，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丝甜甜的糖果香气，和一种温暖又有点酸涩的感动。
我看着手心里那几颗变得灰扑扑的软糖，心里却充满了奇异的满足感。
对于那个小小的灵体来说，这几颗软糖，可能就是它全部的心愿了吧。
“啧，败家。”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姜暮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或者根本没睡着），正支着下巴，一脸“你亏大了”的表情看着我的手心。
“老板！
你吓我一跳！”
我拍拍胸口，
“那个……
它好像很开心。”
“一个连形态都几乎无法维持的‘念灵’，估计是哪个夭折的孩子对糖果的一点残存渴望所化，连意识都模糊。”
姜暮雨打了个哈欠，
“你这一把糖，够它‘饱餐’好几天，甚至可能支撑到它自然消散了。
倒是做了件好事。”
红宝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碧眼惺忪：
“嗯？
什么糖？
有好吃的？”
她耸动着鼻子凑过来，看到我手里灰扑扑的软糖，顿时嫌弃地扭开头，
“咦~什么嘛，都变质了！”
我笑着把糖扔进垃圾桶：
“不是给你吃的。”
关掉主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便利店陷入一片静谧的朦胧。
今夜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深沉执念，只有一个微小如尘的心愿，被温柔地满足。
这或许，就是这间便利店存在的，最朴素也最动人的意义之一。
“走了，回家。”
姜暮雨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月光如水，夜色温柔。
一个小小的、关于糖果的心愿，让这个平凡的夜晚，也变得格外甜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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