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实验室内，气氛凝重而炽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魏国华手中那两片经过精心研磨和抛光的凸透镜与凹透镜上。它们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一个临时拼凑、但精度极高的黄铜镜筒内，构成了一具单筒望远镜的雏形。
魏国华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将镜筒递给陈霄：“陈先生，请您……验看。”
陈霄接过这沉甸甸的、凝聚了“烛龙”团队数月心血的结晶。他没有立刻举起，而是先仔细摩挲着光滑冰凉的镜筒，感受着那超越这个时代普通工艺的精密感。然后，他才缓缓举起镜筒，对准了实验室窗外，远处龟山上若隐若现的树木轮廓。
视野先是模糊，随着焦距的细微调整，远处的景象猛地被拉近，变得清晰无比！树叶的脉络，枝干上的疤痕，甚至停留在树枝上小鸟羽毛的色彩，都分毫毕现！其成像之清晰，视野之明亮，远非这个时代军队普遍配备的、带着杂色和畸变的普通望远镜可比。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陈霄的评判。
片刻之后，陈霄缓缓放下镜筒，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赞赏笑容：“好！清澈透亮，远超预期！魏工，还有各位，辛苦了！你们造出了一双真正的‘千里眼’！”
“成功了！”
“我们做到了！”
短暂的寂静后，实验室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声。魏国华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这几个月的废寝忘食，无数次失败的挫折，在此刻都得到了回报。
陈霄轻轻抚摸着这具原始却意义非凡的望远镜，心中激荡。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他未来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立刻对魏国华下达指令：“立刻封装好样品和相关测试数据。另外，以此为基础，着手设计并试制可用于步枪的瞄准镜，倍数不用太高，但要求坚固、可靠、易于校准。”
“明白！”魏国华此刻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带着这具望远镜样品和核心数据，陈霄秘密前往张发奎的司令部。
当张发奎通过这具单筒望远镜，清晰地看到数里外江面上船只的编号，甚至甲板上水兵的动作时，这位见多识广的将领也震惊了。他放下望远镜，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霄：“霄弟，这……这是你们造出来的？”
“不敢瞒大哥，正是‘革新’下属实验室的一点成果。”陈霄平静地回答，“此镜清晰度、亮度均优于目前军中常用制式。若能量产装备部队，于侦察、指挥、狙击，大有裨益。”
张发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何止大有裨益！这是利器！真正的利器！前线要是有这东西，能少死多少弟兄，多杀多少鬼子！”他激动地在房间里踱步，“样品和数据留给我，我立刻亲自去见军委会钱大钧主任，他是管装备的，识货！有此物在手，我看谁还敢说你们革新公司只是小打小闹！”
张发奎的激动在陈霄意料之中。这具望远镜，就是他打通军方更高层，获取更多资源和支持的最佳敲门砖。
就在陈霄忙于借助“光学镜片”的突破拓展军方人脉之时，“暗流”网络的调查，在经历了一番艰苦的摸排后，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孙耀祖和王雷联袂而来，脸色都异常严肃。
“陈先生，有眉目了。”孙耀祖压低声音，“我们排查了所有能接触到‘烛龙’实验室外围信息，以及知晓我们与苏家接触的人员。最终，目标锁定在楚兴商行派驻到我们公司的那个业务协理，周安平身上。”
“周安平？”陈霄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善于交际的年轻人，是楚兴商行老板的远房侄子，负责与革新公司的日常业务对接。
“我们发现，他近期与一个在汉口开日本杂货铺的老板接触频繁，表面上是采购一些办公用品，但‘暗流’的人发现，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很隐蔽，利用的是货物标签上的暗码。”王雷补充道，眼中闪着寒光，“而且，我们故意放出去的一个关于‘烛龙’实验室研究进度的假消息，只在极小范围内流传，但很快就出现在了那个日本杂货铺的废弃信号桶里。”
证据链已经相当清晰。这个周安平，就是隐藏在内部的“鼹鼠”！他利用职务之便，很可能将革新公司的技术动向、商业合作，甚至陈霄的部分行程，都泄露给了日谍。
“看来，影佐祯昭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深。”陈霄声音冰冷。一个楚兴商行的业务协理都能被渗透，可见日本特务机关在武汉的经营绝非一日之功。
“霄哥，怎么处理？要不要我……”王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陈霄抬手制止，“除掉一个周安平容易，但会打草惊蛇。影佐祯昭能收买一个周安平，就能收买第二个、第三个。我们要利用他，反过来给我们的对手，传递一些他们‘需要’的消息。”
孙耀祖立刻领会：“陈先生的意思是……反间？”
“没错。”陈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不是对‘烛龙’实验室感兴趣吗？那就让他感兴趣。通过周安平的嘴，告诉他的上线，‘烛龙’实验室在光学玻璃上取得了‘重大进展’，但遇到了‘难以攻克的技术瓶颈’，急需一批‘特殊规格的石英砂’和‘高精度研磨设备’，而我们，正在为此‘焦头烂额’。”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方面，可以麻痹敌人，让他们以为革新公司的技术突破遭遇阻碍；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试探，对方究竟能调动多大的资源来配合这个假情报，从而判断其潜伏网络的规模和能量。
“另外，”陈霄继续部署，“把我们与苏家接触，有意合作兴建日化厂的消息，也‘不经意’地透露给周安平。但要强调，因为‘资金’和‘原料采购渠道’的问题，合作推进缓慢。”
他要让影佐祯昭认为，他陈霄的主要精力被商业合作和看似遇到困难的技术项目所牵制，从而放松对其他方面的警惕。
“明白了，我们这就去安排。”孙耀祖和王雷领命，眼中都闪烁着斗志。与看不见的敌人斗智，其凶险刺激，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拼杀。
几天后，关于“烛龙”实验室遇到瓶颈以及革新公司与苏家合作受阻的消息，果然通过周安平的渠道，悄然传递了出去。
也就在此时，张发奎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军委会后勤部对革新公司提供的光学镜片样品给予了高度评价，特批了一笔专项研发经费和一批紧俏的工业原料指标，并要求革新公司在现有基础上，尽快拿出可用于实战的望远镜和瞄准镜设计定型方案。
与此同时，被“暗流”严密监控的那个日本杂货铺，也开始有了新的动作。杂货铺老板频繁外出，似乎是在积极联络，试图打探获取那批“特殊石英砂”和“高精度研磨设备”的渠道。
鱼儿，似乎正在朝着设好的饵料游来。
陈霄站在革新公司的顶层，手中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光学玻璃坯料。烛龙之目已然睁开，照亮了前路，也照出了暗处的鬼蜮伎俩。
鼹鼠既已现形，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只鼹鼠，将隐藏在更深处的蛇，引出洞来。
光与暗的博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而他，已然占据了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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