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的浓雾,比预想的更浓。
沈砚带着玄字营精锐潜入密林时,月色已被厚云遮蔽,周遭只余虫鸣与风拂枝叶的轻响。暗哨的解决比计划中更顺利,那些死士虽悍勇,却架不住玄字营的淬毒弩箭与近身搏杀的狠厉,不过半柱香功夫,三层暗哨便被拔除殆尽,只留了两个活口,被堵了嘴捆在树后,等着后续审问。
与此同时,赫连昀领着漕帮众人,将火船泊在窑厂下游渡口,只待信号升起,便纵火焚仓。
而康王府的暗线,也在萧洵的授意下,悄然动了起来。他们扮作巡夜的禁军,故意在黑石山外围制造骚动,将那支被萧煜收买的驻军引向相反方向,为沈砚等人争取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窑厂之内,萧彻坐在轮椅上,由玄七推着,隐在主仓外的阴影里。他看着沈砚带人潜入仓内,将那些精良弩箭尽数搬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劣质箭簇,又在箭杆内侧刻下极细的标记,动作利落,悄无声息。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可就在沈砚将最后一箱弩箭换好,准备发出信号时,窑厂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有埋伏!”沈砚低喝一声,反手将一名刚冲进来的护卫掀翻在地。
萧彻眸色一凛。
他竟算漏了一步——萧煜在主仓之内,还留了一队心腹暗卫。
这些人皆是萧煜从边关带回的百战老兵,身手远非外围暗哨可比。玄字营精锐虽强,却也在猝不及防之下,折损了两人。
“王爷,撤!”玄七护着萧彻,转身便要退走。
“不必。”萧彻抬手拦住他,目光扫过那些护卫,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萧煜倒是谨慎,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话音未落,窑厂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是萧洵来了。
他带着康王府的亲卫,从密林中杀出,与玄字营两面夹击,瞬间便将那些心腹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刀光剑影之中,萧洵一身银甲,手持长枪,枪尖挑飞一名护卫的兵刃,目光与阴影中的萧彻交汇,微微颔首。
“放火!”萧彻沉声下令。
赫连昀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立刻点燃火船,霎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顺着风势涌向窑厂。那些被换下的火油与劣质军械,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响,映得夜空一片赤红。
主仓之内,萧煜的心腹看着漫天火光,脸色惨白如纸。他们知道,这窑厂一烧,萧煜积攒多年的家底,算是毁了大半。
混乱之中,沈砚拎着两个活口,与萧彻汇合。萧洵也策马赶来,翻身下马,走到萧彻面前:“七弟,那些驻军被引开,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只是……”
他话锋一顿,眉头紧锁:“属下在窑厂深处,发现了一条密道,通向黑石山外的官道。萧煜的心腹统领,怕是已经从密道逃了。”
萧彻眸光微沉。
果然是狡兔三窟。
他早该想到,以萧煜的多疑性子,绝不会将所有筹码都押在这一处窑厂。密道的存在,既是退路,也是后手。
“逃了便逃了。”萧彻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军械被毁,活口在我们手上,萧煜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场局,他们虽未斩草除根,却也让萧煜元气大伤。
而皇宫之内,皇贵妃得知窑厂被焚的消息时,正陪着皇帝赏花。她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脸色骤变,强撑着才没露出破绽。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帝皱眉问道。
皇贵妃连忙俯身请罪,指尖却在袖中攥得发白。她知道,萧煜的军械没了,她在后宫的底气,便也少了大半。那些靠着军械拉拢的朝臣,怕是要立刻倒戈,投向其他皇子。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场大火来得太过蹊跷,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能同时调动这般势力,又对萧煜的据点了如指掌的,整个皇城,只有两个人。
七皇子萧彻,三皇子萧洵。
这两个她前世今生都未曾放在眼里的皇子,竟早已联手。
皇贵妃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那片赤红的天际,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与恐慌。
而萧煜得知消息时,正在府中宴请朝臣。他猛地砸碎了酒杯,掀翻了桌案,怒吼声震得整个府邸都在颤抖。
“萧彻!萧洵!”他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本皇子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可怒吼过后,便是无尽的颓唐。
军械被毁,心腹折损,他多年的筹谋,一朝尽毁。如今的他,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看似凶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黑石山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浓烟散尽,只余一片焦黑的废墟。
安王府的暖阁内,萧彻看着沈砚呈上的供词,眸色渐深。供词上清晰地写着,萧煜私藏军械,不仅是为了夺嫡,更是为了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这份供词,该让父皇看看了。”萧彻指尖划过供词上的字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萧洵站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的供词,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网已经收了,虽未缚住猎物的脖颈,却也断了他的羽翼。
接下来,便是收网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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