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行了十余日，终是踏入了南疆地界。
越往南走，风光越是迥异。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开得热烈奔放，赤色的枫树林连绵起伏，像是燃着的漫天云霞，空气里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混着南疆独有的香料味道，竟比大周皇城的熏香还要醉人。偶有身着斑斓衣裙的南疆少女唱着山歌路过，嗓音清亮，带着几分野性的灵动，听得马车里的萧彻，不由得微微弯了唇角。
玄七掀开车帘，低声道：“王爷，前面便是圣山脚下的驿站了，夜离圣子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在等了。”
萧彻颔首，抬手理了理衣襟。连日的舟车劳顿，并未让他显出太多疲态，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深邃明亮。
马车停稳，玄七率先下车，玄一、玄二、玄九三人呈扇形散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萧彻正待抬手推轮椅，车帘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一道熟悉的赤红身影撞入眼帘。
夜离就站在车外，一身圣袍猎猎作响，墨发被风吹得微乱，那张素来桀骜明艳的脸上，此刻竟写满了不敢置信的错愕，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他原以为，萧彻纵有来南疆的心思，也定会被京中事务绊住，顶多寄来一封信物，了却无妄大祭司的条件。却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真的来了。
跨越千里江山，不顾舟车劳顿，不顾京中暗流，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萧彻……”夜离的声音发颤，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千言万语，竟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萧彻抬眸，撞进他眼底的惊涛骇浪里，心头那股连日来的焦灼与担忧，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看着夜离眼底的红痕，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来赴约了。”
短短五个字，却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席卷了夜离的四肢百骸。他猛地俯身，伸手想要触碰萧彻的脸颊，指尖却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刻，微微顿住，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玄七识趣地退后一步，带着玄一三人隐入了驿站的阴影里，将这片天地，留给了久别重逢的两人。
萧彻看着他迟疑的模样，主动抬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声音轻缓：“不是梦，我真的来了。”
夜离的指尖一颤，反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下头，鼻尖抵着萧彻的额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怎么来了？京中那么多事，陛下他……”
“我自有办法。”萧彻打断他，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目光落在他眼底的倦色上，眸色沉了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夜离所有的伪装。
这些日子的殚精竭虑，内忧外患的重压，孤军奋战的疲惫，在见到萧彻的那一刻，尽数化作了委屈。他偏过头，抵着萧彻的肩，闷声道：“一点都不辛苦。”
萧彻轻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目光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圣山。
青山如黛，云霞似火，漫山的草木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里的清香沁人心脾，比他想象中的南疆，还要美上三分。
“南疆的景色，很好。”萧彻轻声道。
夜离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的阴霾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灼的光芒。他攥着萧彻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我带你去看圣山的天池，去看静心谷的云海，去吃南疆最甜的瓜果，去听最热闹的歌会……”
他说了很多，像是要将南疆所有的美好，都一一呈现在萧彻眼前。
萧彻安静地听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南下，来对了。
驿站的小院里，阳光正好，赤色的枫树叶簌簌落下，铺满了青石小径。两道身影相依而立，一道玄衣清隽，一道红衣似火，在南疆的风里，凝成了一幅极美的画卷。
玄七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王爷眉宇间的郁色，终是在见到夜离圣子的这一刻，彻底散去了。
而此刻的静心谷，无妄大祭司正站在窗前，望着圣山的方向，银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他抬手掐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
“终究，还是来了。”
一场关乎南北两地的盟约，一场跨越千里的奔赴，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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