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今日的清晨，与往常并无不同。
灵性瘟疫的阴霾彻底散去后，城市重新恢复了它应有的活力与秩序。
上班的人流汇入地铁，早餐店的热气氤氲了街角，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
上午九点整。
所有主流的社交媒体平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在同一秒，被一段来源不明的高清视频彻底刷屏。
视频的标题，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恶意。
《“守护神”林玄一的真实面目：牺牲，才是她真正的道！》
【什么玩意儿？标题党吧？】
【林大师？开什么玩笑，现在还有人敢黑林大师？】
【点进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造谣！】
视频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发指，仿佛是用最顶级的电影摄像机，在现场实地拍摄。
那是一片尸山血海的古代战场。
断壁残垣，焦土千里，无数残破的旗帜在猩红色的风中猎猎作响。
天空是铅灰色的，仿佛随时都要滴下血来。
一个身穿月白色古装长袍的女子，静静地矗立在尸骸堆积成的小山之上。
她的容貌与林玄一，一模一样。
甚至比现在的林玄一，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与凌厉的杀伐之气。
那是属于千年前，还未历经尘世洗练的，真正的玄一道长。
她手持一把古朴的长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眼神冰冷如霜，扫视着脚下这片人间炼狱，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动容。
一个画外音响起，声音充满了蛊惑与质问：“玄一道尊，为了平定这场魔潮，您亲手坑杀了三万被魔气轻微感染的降卒。您的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悔恨？”
视频中，那个与林玄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缓缓抬起头。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决绝，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道，不是妇人之仁。”
“若有一日，此方世界需要牺牲少数以救多数，吾会毫不犹豫，亲手执刀。”
话音落下的瞬间，视频的镜头猛地拉近，死死地对准了她的眼睛。
就在那双冰冷无波的瞳孔最深处，一道极其隐晦的、病态的紫黑色魔纹，一闪而过。
那道魔纹，与国贸站台蝴蝶结发卡上，被众生愿力冲刷消融的扭曲法力，气息同源。
那是——玄宸的标志！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卧槽？！这是真的假的？深伪技术吧？！】
【深伪个屁！你看那光影，那细节，那肌肉牵动！这要是AI做的，我当场把电脑吃了！这他妈就是实拍！】
【等等，如果这是真的，那林大师之前说的守护，不是交易，全都是假的？她骨子里就是个为了所谓大义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我的天，我的道心要崩了！那个温柔的林大师，和视频里这个冷酷的杀神，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长长脑子吧，几千年前有摄影设备？】
#林玄一百年道心崩塌#
#守护还是牺牲#
#林玄一真实面目#
三个词条，在短短十分钟内，霸占了整个热搜榜。
那些刚刚因为被拯救而对林玄一建立起无限信任与崇拜的民众，此刻如遭雷击。
他们可以接受神灵有瑕疵，但无法接受神灵的信仰，从根基上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林玄一账号的评论区，瞬间被愤怒与质疑的评论淹没。
【林玄一！出来解释一下！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骗子！原来你跟万法归宗那帮人是一路货色！都是拿人命当筹码的刽子手！】
【太恶心了！我前几天还给你刷了礼物，给你贡献了愿力，我他妈就是个傻子！】
信任的建立，需要无数次的舍生忘死。
而信任的崩塌，只需要一段十六秒的视频。
第九处，数据监控中心。
“报告龙总！全网出现针对林大师的负面舆论，已经控制不住了。”
一名情报员的嗓音都在发颤。
龙卫国冲到主屏幕前，当他们看到那段视频时，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查！给我查！视频源头在哪？”龙卫国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卫炎！黄泽谦！”龙卫国立刻回头，却发现卫炎和黄泽谦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他们的私人邮箱里，几乎在视频爆发的同一时间，都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内容，只有一个附件。
正是那段视频。
“查不到”第九处技术人员的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源头被无数个虚假的肉鸡和复杂的算法加密了，每当我快要触及核心的时候，它就会像变形虫一样，分裂成更多更复杂的结构，这技术，比我高了至少两个时代！”
“是万法归宗！”卫炎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们这是要毁了林大师！”
他想起了那个死士临死前的狂热与嘲讽。
【你们赢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攻击！
攻心为上！
杀人，更要诛心！
……
小院内。
林玄一刚刚结束了清晨的打坐。
她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宁静。
坐在一旁的苏小米急躁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米，你怎么了？”林玄一半眯着眼睛望着苏小米说道。
“您看。”小米将手机递到了林玄一的面前。
林玄一手指，微微一顿。
点开了视频。
当那张与自己前世别无二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林玄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段记忆。
那是千年前，她为了阻止一场即将席卷神州的魔潮，设伏坑杀三万先锋魔卒的场景。
那是她修行路上，为数不多的一次，动用铁血手段，以杀止杀。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死死地盯着视频里，自己说出那句“亲手执刀”时的口型、神态，甚至连一丝最细微的肌肉颤动，都与记忆中的场景，分毫不差！
这根本不是伪造！
这就是她，这就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玄宸，他竟然用这段尘封千年的记忆，来作为攻向她的第一把刀。
他要告诉世人，她的守护，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的伪善。
一瞬间，林玄一感觉自己坚若磐石的道心，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她不怕与天下为敌，她怕的是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被以这种方式揭露出来，成为伤害那些信任她的人的武器。
她的道，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林大师，晚辈吴道安，有要事求见。”
林玄一缓缓抬起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声音恢复了平静：“进来吧。”
院门推开。
吴道安一身黑色西装，神情无比凝重。
“林大师，网络上的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已动用所有资源进行压制，相信很快就能”
“不必了。”林玄一打断了他，“清者自清。你来，所为何事？”
吴道安见状，也不再多言。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用最古老的火漆封口的信笺，双手递了过去。
信笺的质地极为古朴，仿佛是沉淀了百年的老物。
“这是今日一早，有人送到我家。指名要我亲手交给您。”吴道安沉声道，“我的人查不到送信人的任何踪迹，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林玄一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
信封正面，一片空白。
她伸出手指，轻轻接了过来。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信封的一刹那，那原本空白的信封之上，一滴血珠凭空凝聚，然后迅速游走，化作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小字。
那字迹，龙飞凤凤舞，带着一丝刻入骨髓的熟悉与偏执。
吴道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发誓，他送来的时候，这上面绝对什么都没有。
林玄一的目光，则死死地锁在那一行血字上，身体不易察觉地猛烈一颤。
那行字，只有短短的一句问候。
“师父，徒儿在白蟒山等你。”
林玄一，在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所有的道心裂痕，所有的外界纷扰，仿佛都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彻底击穿了。
她想起了千年前，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仰着精致的小脸，脆生生喊她“师父”的少年。
她想起了梦境中，那个由阴影构成，充满了无尽怨恨与质问的身影。
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眼前这封充满了挑衅与宿命感的信。
“白蟒山……”
林玄一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千年前，她捡到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并为他取名“玄宸”的地方。
是他们师徒缘分的起点。
如今，他选在了那里，作为这场道心之战的真正战场。
他在问她。
师父，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们的开始吗？
记得你曾经，也是一个会为了大义，而亲手执刀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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