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后山，研究石室。
水晶悬在半空，内部那团黑雾状的暗黑能量缓缓翻滚，仿佛一只被关在琥珀里的小兽，随时可能扑出来。
石室四壁的符纹在低鸣，星宿阵的残余气息仍在，与黑雾的侵蚀力持续拉扯。
董扶、郭嘉、崔琰、张济、童渊、严颜、赵韪、吴家三兄弟等人，全都在石室中。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水晶前的那道紫色身影上。
贾诩。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水晶里的黑雾，紫眸微眯，眼神里既有审视，也有一点……兴味。
石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郭嘉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咳，师姐，你都看了这么久了，要不要先喝口茶？”
贾诩没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拍马屁了？”
郭嘉干笑：“这不是尊师重道嘛。”
贾诩“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尊师就免了，重道的话——”
她抬手，指尖轻轻一点水晶表面。
“先把你们这几年的‘作业’，给我交清楚。”
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水晶，原本还算平静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嗡——！”
整个石室的符纹瞬间亮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仿佛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只血色的眼睛轮廓，死死盯着贾诩的方向。
那是咒印本能的“敌意”。
贾诩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是微微挑眉：“反应挺快。”
“说明它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自我意识。”
她指尖一收，黑雾立刻又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石室里，众人却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刚才，可是花了好几天，才摸索出一个勉强能“稳住”这团黑雾的节奏。
贾诩只是随手一点，就把它刺激成这样，又随手一收，就让它安静下来。
紫极巅峰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董扶看着这一幕，缓缓开口：“你刚才，是在试探它的‘感知范围’。”
贾诩点头：“嗯。”
“这枚咒印，比你们在资料里写的，还要敏感。”
“它能感知到‘威胁’，甚至能根据威胁程度，自动调整结构。”
“你们之前的那些攻击，它都记住了。”
“所以，你们每试一次新方法，它就进化一次。”
郭嘉苦着脸：“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我们这几天，不是在研究它，而是在给它当陪练？”
贾诩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能有这个觉悟，说明还不算太蠢。”
郭嘉：“……”
崔琰上前一步，认真道：“师姐，我们已经把能想到的典籍、方法都试了一遍。”
“从星宿阵压制，到清心咒安抚，再到以毒攻毒，刺激它反应，寻找破绽……”
“结果正如你刚才看到的——”
“它就像一团活物，我们打它的角，它缩到中心；我们打它的中心，它把力量分散到五个角。”
“我们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它会在我们的‘帮助’下，完成一次彻底的自我进化。”
贾诩听完，轻轻“嗯”了一声：“你们做得不错。”
“至少，把它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水晶：“要破解这些难题，其实并不难。”
石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一瞬。
郭嘉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师姐，你别光说‘不难’啊，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解？”
贾诩瞥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
她缓缓道：“要破解这些难题，其实并不难——”
“前提是，你们得先承认一个事实。”
董扶问：“什么事实？”
“你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枚‘普通的暗黑五角星咒印’。”
贾诩道，“而是一件，被张宝改造成‘半成品兵器’的活物。”
“它不是死的结构，而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意识’。”
“你们之前的所有方法，都是在把它当‘死阵’来解。”
“所以，越解，越被动。”
郭嘉挠头：“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得把它当‘活物’来对待？”
贾诩点头：“是。”
“活物，就有三个弱点。”
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它有‘习惯’。”
“第二，它有‘恐惧’。”
“第三，它有‘依赖’。”
石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她继续说。
贾诩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转头看向董扶：“董师伯，你把你们对咒印结构的分析，再给我讲一遍。”
董扶点头，将他们之前的结论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咒印直接下在主人身上，英雄牌反成辅助媒介；
张宝在原有结构上增加了“人格分裂”的分支；
五个角对应五种负面情绪，中心为空心五角形，理论上是核心，却无法直接攻击；
每次攻击核心，力量都会被五个角分摊；
攻击某个角，力量又会被迅速抽回中心。
贾诩听完，轻轻一笑：“这就对了。”
“你们一直把它当成‘一个整体’来解。”
“但实际上，它现在，至少有三个‘核心’。”
众人一愣。
崔琰皱眉：“三个核心？”
“是。”
贾诩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勾勒出一个五角星的轮廓。
“第一，是原本的暗黑五角星核心——”
“这是它的‘身体’。”
“第二，是张宝加上去的‘分裂分支’——”
“这是它的‘手脚’。”
“第三——”
她指尖一顿，落在五角星的中心，“是徐荣本人。”
“这，是它的‘心脏’。”
石室里，一片寂静。
郭嘉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这枚咒印，已经和徐荣的精神，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
贾诩点头：“是。”
“没有她，咒印就失去了养分来源。”
“没有咒印，她现在也撑不住自己的精神结构。”
“你们想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直接把咒印拆掉——”
她笑了笑，“这就像，想在不流血的情况下，把一个人的心脏掏出来。”
“难度，当然大。”
童渊沉声道：“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只能先维持现状？”
“当然不是。”
贾诩摇头，“我说‘不难’，自然有‘不难’的解法。”
她抬手，轻轻一挥，虚空之中，浮现出三道淡淡的光痕。
“刚才我说，活物有三个弱点——习惯、恐惧、依赖。”
“这三个弱点，在这枚咒印身上，都有体现。”
她指向第一道光痕：“第一，习惯。”
“它已经习惯了，用‘分裂人格’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每当你们攻击核心，它就把力量分散到五个角。”
“每当你们攻击某个角，它就把力量抽回中心。”
“这是它的‘防御习惯’。”
“你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郭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故意打它的某个角，逼它把力量抽回中心？”
贾诩摇头：“你们之前就是这么干的。”
“结果呢？”
郭嘉：“……”
“你们的节奏太慢。”
贾诩道，“你们每一次攻击，都给了它足够的时间来调整结构。”
“要利用它的习惯，就得比它更快。”
“快到，它刚把力量抽回中心，你们的第二击，已经落在了它的‘新弱点’上。”
崔琰眼神一凝：“你是说——”
“我们需要设计一套‘连续技’。”
“第一击，故意打它的角，逼它收缩。”
“第二击，在它收缩的一瞬间，打它的中心。”
“第三击，在它再次扩散的一瞬间，打它刚刚暴露出来的缝隙。”
贾诩点头：“是。”
“你们之前，是在‘单点试探’。”
“而我要你们做的，是在‘连续压制’。”
“它每一次调整结构，都会有一个‘短暂的失衡期’。”
“那个瞬间，就是你们的切入点。”
“不过——”
她话锋一转，“以你们现在的手段，还做不到这一点。”
“星宿阵的反应速度，你们的配合速度，都不够快。”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指挥中枢’。”
郭嘉立刻举手：“这个我擅长！”
贾诩瞥了他一眼：“你？”
“你脑子转得是快，可惜——”
“你太爱赌。”
“这种需要‘毫厘不差’的操作，不适合你。”
郭嘉：“……”
他干笑两声：“那你说，谁合适？”
贾诩看向董扶：“董师伯。”
“星宿阵是你布的，你对它的节奏最熟悉。”
“你负责总控，把握每一次攻击的时间点。”
“我来负责，在每一次失衡的瞬间，给你们标出‘最适合下手’的位置。”
董扶点头：“可以。”
“不过，这只是‘拆身体’。”
“它的手脚——分裂分支，还有它的心脏——徐荣本人，怎么办？”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弱点。”
贾诩指向第二道光痕，“恐惧。”
“这枚咒印，有一个最大的恐惧——”
“它怕徐荣。”
石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济脱口而出：“它怕她？”
“是。”
贾诩点头，“它之所以要把她的人格劈成两半，就是因为——”
“她的善良面，对它来说，是威胁。”
“只要善良面还在，它就永远不可能彻底占据她的身体。”
“所以，它一边利用她的黑暗面，一边又在害怕她的善良面会突然反扑。”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的这个‘恐惧’，放大。”
郭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在外部，我们用星宿阵，对咒印进行连续压制。”
“在内部，让李蒙继续引导善良面的徐荣，不断强化自我认同。”
“让咒印同时承受来自内外的压力。”
“当它被逼到极限的时候——”
“它会做出一个选择。”
贾诩微微一笑：“是。”
“它要么，彻底吞噬徐荣，与她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全新的怪物。”
“要么——”
“它会本能地，想要切断与她的连接，把自己从她身上‘抽离’出来。”
“而那一刻——”
她的紫眸微微一亮，“就是你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崔琰皱眉：“可那样，对徐荣的精神冲击，会非常大。”
“是。”
贾诩没有否认，“所以，你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她体内，预先布置一层‘缓冲结构’。”
“用来接住，咒印被抽离之后，她那一团被撕裂过无数次的精神碎片。”
“否则，她就算活下来，也可能变成一个空壳。”
董扶道：“这一层缓冲结构，由谁来布？”
贾诩看向郭嘉：“你。”
郭嘉一愣：“我？”
“是。”
贾诩道，“你擅长的是‘人心’与‘局势’。”
“你最会做的，就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埋好‘后路’。”
“这一次，你要给徐荣，埋一条‘活下去的后路’。”
郭嘉挠头：“可我不是精神系的啊。”
“你不用亲自去她脑子里布。”
贾诩道，“你可以设计一套‘流程’。”
“比如，在她每次清醒的时候，让她重复做一些固定的事情——”
“看同一张照片，听同一段声音，摸同一件物品。”
“这些，都会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形成一个个‘锚点’。”
“等咒印被抽离的那一刻——”
“这些锚点，会把她的精神碎片，重新拉回一起。”
“你擅长这种‘小伎俩’。”
郭嘉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好。”
“这活儿，我接了。”
贾诩满意地点头，又指向第三道光痕：“第三个弱点，依赖。”
“这枚咒印，还有一个致命的依赖——”
“它依赖张宝。”
众人又是一愣。
严颜皱眉：“它依赖张宝？”
“是。”
贾诩道，“张宝对咒印做了篡改，相当于在它身上，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这枚咒印的每一次‘进化’，都离不开张宝留下的那层‘保护壳’。”
“没有那层壳，它就只是一团普通的暗黑五角星。”
“有了那层壳，它才能在徐荣体内，肆无忌惮地搞人格分裂。”
“你们之前之所以推不到它的‘原点’，就是因为——”
“那层壳，挡住了你们。”
赵韪沉声道：“那我们要先想办法，把张宝的那层壳拆掉？”
“不。”
贾诩摇头，“你们拆不掉。”
“至少，在你们还没完全搞清楚它的结构之前，拆不掉。”
“那你说它依赖张宝，有什么用？”郭嘉忍不住问。
“当然有用。”
贾诩微微一笑，“它依赖张宝，就说明——”
“它不是完全自由的。”
“它的一举一动，张宝都能通过那层壳，隐约感知到。”
“你们要做的，不是拆掉那层壳，而是——”
“利用那层壳，给张宝下一个‘错觉’。”
董扶眼神一凝：“你是说——”
“我们故意让咒印，在某一段时间里，表现得‘很稳定’。”
“让张宝以为，它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徐荣。”
“这样，他就会放松警惕。”
“而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我们动手。”
贾诩点头：“是。”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三件事。”
她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对应：
“第一，在外部，用星宿阵和连续压制，逼咒印不断调整结构，暴露出短暂的失衡期。”
“第二，在内部，让李蒙继续引导徐荣的善良面，放大咒印对她的恐惧。”
“第三，在局势层面，用‘稳定’的假象，麻痹张宝，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当这三者，在同一个时间点重合的时候——”
“你们就有机会，一举切断咒印与徐荣的连接。”
“当然——”
她话锋一转，“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众人齐声：“什么前提？”
“你们要接受一个事实。”
贾诩缓缓道，“你们不可能，在‘完全不伤害徐荣’的情况下，把咒印拆掉。”
“她一定会痛。”
“她的精神，一定会被撕裂。”
“她甚至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使用英雄牌。”
“你们要做的，不是‘完美无缺’的净化，而是——”
“在‘伤害最小’和‘成功率最高’之间，选一个平衡点。”
石室里，一片沉默。
张济握紧了拳头：“只要她还能活着——”
“其他的，我们可以慢慢帮她找回来。”
童彩鸯小声道：“她已经很努力了……”
“在暗海里，她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
“如果连我们都放弃她，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董扶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我们之前，太执着于‘完美方案’。”
“现在看来，那是不现实的。”
“贾诩，你说的这个方案——”
“风险很大。”
“但至少，有成功的可能。”
“我同意按你的思路，继续推演。”
郭嘉伸了个懒腰：“那接下来，就是具体分工了？”
贾诩点头：“是。”
“董师伯，你负责星宿阵的整体节奏，设计连续压制的‘节拍’。”
“我会在一旁，帮你捕捉咒印每一次结构变化的瞬间。”
“崔琰，你负责整理我们所有的推演结果，形成一套‘净化流程’。”
“包括什么时候该压制，什么时候该引导，什么时候该收手。”
“郭嘉——”
她看向郭嘉，“你负责给徐荣，设计那一套‘精神锚点’。”
“让她在最痛苦的时候，还有东西可以抓住。”
“张济——”
贾诩转头，看向张济，“你负责一件事。”
张济一愣：“我？”
“是。”
贾诩的目光，难得认真了几分，“你负责，在她完成净化之后——”
“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告诉她，她可以重新开始。”
“告诉她，她还有你，还有我们，还有武馆。”
“这一点，比任何咒术，都重要。”
张济沉默了一瞬，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站在她那边。”
贾诩满意地点头：“很好。”
“至于暗黑会盟的最新动向——”
她看向严颜和赵韪，“你们把知道的，都整理成一份情报。”
“蜀川集团那边，也可以帮我们盯一盯张宝的动作。”
“吴懿、吴班、吴兰——”
她看向吴家三兄弟，“你们继续维持和刘循的联系。”
“告诉他，武馆这边，已经有了新的方案。”
“让他在那边，尽量配合我们制造一个‘稳定’的假象。”
吴懿抱拳：“明白。”
“刘循大人那边，我们会想办法沟通。”
贾诩说到这里，微微吐出一口气。
“好了。”
“大体的思路，就是这样。”
“要破解这些难题，其实并不难——”
她看向水晶里的黑雾，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冷意的笑，“难的是，你们敢不敢，为了一个‘还没完全站到你们这边的人’，赌上这么多。”
石室里，没有人说话。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已经给出了答案。
董扶缓缓道：“我们已经在赌了。”
“从决定救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
贾诩看着他们，紫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那就好。”
“既然你们都已经下定决心——”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抬手，轻轻一挥。
石室四壁的符纹，瞬间亮起。
星宿阵的残余力量，在她的引导下，重新流动起来。
水晶中的黑雾，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剧烈翻滚。
血色的眼睛轮廓，再次浮现。
这一次，它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本能的敌意。
还有一丝——
真正的，恐惧。
贾诩看着它，轻声道：
“别害怕。”
“你只是，比我预想的，更有趣一点。”
“放心——”
“我会好好‘研究’你的。”
石室里，符光亮起。
一场围绕着“徐荣”与“暗黑五角星咒印”的新推演，正式开始。
而远在南邕市地下据点的某间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徐荣，胸口咒印的位置，忽然微微一热。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感觉到——
有一道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目光，从遥远的地方，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很冷，很锋利。
却又……带着一点，仿佛在看“难题”的兴趣。
“……谁？”
她在心里，轻轻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只有暗海深处，李蒙的机械声音，缓缓响起：
“主人。”
“好像，有新的人，加入了我们这一边。”
“这一次——”
“我们，或许真的，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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