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日落,幽州。
萧衍大马金刀的坐在交床上,嘴角略带玩味的看着下方来人。
这人身着缂丝云锦,经纬相交的金线由库金技法编织而成,两侧袖口绣赤纹飞鱼尾,下摆处布金色缠枝莲,日光下流转如熔金,腰悬御赐白玉象牙牌,上面雕刻着苍劲有力的“如朕亲临”,贵气横生。
萧衍与眼前之人相识多年,知晓他素来不好穿这些御赐之物,如今却是穿上了,倒是有些稀奇。
“陈大人怎的有空跑我这偏僻的幽州来了,真是稀客。”
陈安面无表情,就这样站在下方,直勾勾的望着让众诸侯闻之色变的天策公,也不说话。
萧衍苦恼的揉了揉额头,换成旁人这般样子,恐怕早就被他轰出去了,可谁让眼前之人同样是名声狼藉的家伙,根本不惧怕他。
萧衍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又有什么事情。”
他对于这位掌管着镇远司的司主颇为无奈,并不是因为其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其独特的身份,深受故去梁帝的信任。
同样,他自己也与陈安的交情不浅,想当年他与陈安可是被世人誉为秦王府的两把利剑。
有这等渊源在,萧衍无法将这位当成其他人一般对待。
陈安依旧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站在下方,金袍映着残阳,似血淬过一般。江崖纹在暮色中起伏如涛,飞鱼尾扫过玉带,发出叮然一声脆响。
萧衍神情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似陈安这般,跪伏在秦王帐下,坐在上方的人影摇摇一指,陈安便成了悬在群臣顶上的利刃,光华夺目,刺目至极;而他,却成了横在诸侯喉间的霜刀,威压侵骨,森然入髓。
萧衍忽然沉默了,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位昔日好友来到这一言不发的原因了,这是在警告他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当年秦王府日益壮大,逼得其他皇子不得不联合起来对付刘帝己,风雨飘摇之下,是陈安毅然决然的选择在一个黑夜,将联合起来的皇子全部刺杀于府中,也正是如此,惹得怀宗大怒。
皇子之间再怎么斗,那也是皇室的人,若是技不如人死在手足手里那也就罢了,可一个外人却敢明目张胆的行刺,这是赤裸裸的在打皇室的脸!
迫于怀宗的压力,秦王刘帝己不得不假赐死陈安,又替他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至此,陈安彻底隐入暗中,不再露脸。
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想到这,萧衍唏嘘不已,从交床上走了下来。
“子兴,许久不见了啊!”
这一次,陈安终于抬头看向他,眼里却带着诸多鄙夷,“你是谁?”
听到这有些刺耳的话,萧衍面色微变,而后又笑道:“子兴,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我对陛下的忠心他们不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数些年来,从未变过。”
“最好是。”
陈安冷冷的看着他,从背后搬出了两张方方正正的小马扎,也不管萧衍如何想,一屁股坐了下来。
萧衍先是一愣,随后哈哈一笑,也跟着坐了下来,“说吧,你这次来我幽州所为何事,只要你开口,就算是天老子也帮你捅了!”
“姜。”
陈安淡淡的瞥了萧衍一眼,吐出一个字后再不肯多说。
萧衍也未觉得奇怪,自从陈安隐入暗中,专门负责秦王府的情报后,那个做任何事情都风风火火的陈子兴就已经不在,转而成了一个喜怒不表于形,惜字如金的暗卫。
就算对待梁帝,陈安也是如此,当初之所以用这个名,便是过于普通,不会引人猜想。
这么多年了,萧衍早就习惯了陈安如今的说话方式,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要那小子作何?”
对于爱女出去一事,萧衍早就知晓了,却没有派人将她带回来,一是幽州稳定,凉戎不会轻易发起进攻;二则是他自认对唯一的女儿多有亏欠。
当初曾对妻子立下誓言,要好好照顾女儿,不曾想还是让她上了战场,所幸并未出事,不然的话他还真知下去了如何给妻子个交代。
陈安依旧惜字,只吐出了“陛下”两个字。
闻言,萧衍竖起了眉头,他也曾打探过梁帝那夜独自留下姜姓少年许久,但从未放在心上。
一个被废了星宫的三品武夫,于这天下能起到什么变数?
不过是徒增一具尸体罢了。
可如今老友又找上门来索要,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位姜姓少年了。
“你都开口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这小子连同我女儿现在正在被孟锡那老东西追杀呢,你不该来我这里要人。”
对于徐如狗一行人的遭遇,萧衍最清楚不过了,毕竟天策府也有暗卫。
说起来,他天策府的暗卫也是由当初的陈安培养出来的。
萧衍对此感到些许疑惑,他天策府都能知道的消息,作为镇远司的司主,陈安没有不知晓的道理。
同为梁帝的两把利剑,陈安的修为虽然不及他这般独步天下,却也是三十重君焱天的存在,杀个区区欢喜天的孟锡不在话下。
为何不赶去豫州救下几人,偏偏跑到他这里来?
“时机不够,带人。”
陈安懒得去和萧衍解释,他相信徐如狗会带着二人平安来到这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人带走就行了。
越是如此,萧衍的好奇心越重,在达到大自在天之后,世间已经没有几件事能让他如此有兴趣了,可偏偏梁帝和陈安似乎都很看好姜姓少年,以他们的眼界,不可能只单纯因为那夜姜云升恰好出现在皇宫,这其中肯定有他什么不知道的秘密。
陈安看出了萧衍的心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别打主意!”
萧衍摇头轻笑,平淡道:“放心,你开口要的人我又不会跟你抢,不过,你旗下的镇远司仿佛已经四分五裂了,你确定不回去处理一下?”
豫州镇抚使投靠孟锡一事,对执掌暗卫的二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好歹也是陈安的心血,当真不管了?
“我不死,镇远司就一直在,正好让诸侯替我清理下早生异心的人。”
这是陈安来到幽州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说话时,他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深邃的目光直指昏黄天际,衣摆在北风照拂下如浪涌,呼呼作响。
一如当年他单刀赴会,一夜斩杀十六位皇子,杀得朝堂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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