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一处精雕门楼牌坊下,澹台敬明竖眉冷视着一脸坏笑的任风流。
那牌坊上金粉题就得“醉里芳华”四个字,以及两个梳着惊鸿髻、穿着红薄轻纱的姑娘斜倚在描金门框上,不断地冲着过往的客人招手,这里是什么地方便不言而喻了。
日暮西沉,檐下的绛纱灯笼次第亮起,烛火透过层层叠叠的茜色薄绸,在青石板上洇出桃花瓣似的暗影。
门廊上“寻芳楼”的字样被往来轿夫的汗气有些模糊,檐角铜铃轻响,惊起几缕游丝般的苏合香气,沁入心魂。
两名姑娘的轻纱被鹅黄灯笼映的半透,露出里头银线绣的并蒂莲纹,里面时不时传出欢快的吆喝声,让本就干燥的轿夫纷纷咽了下喉咙。
澹台敬明脸上写尽了不满,他素来不喜这种沾满脂粉气的风月场所,若是早知道任风流会来这里,还不如靠他自己去查消息呢。
温养浩却是不像他这般,脸上似乎挂满了开心又不敢笑的样子,他用双手捂住卜天机的眼睛,说了句“小孩子莫要多看”,自己却是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着。
这是他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来到风月场所,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任风流对二人的表现却是不在意,像是熟客般直接扑进了两名姑娘的软怀中,细细嗅了口姑娘身上的芳香,神采飞扬道:
“敬明兄,这你就不懂了吧,任某在江州待了十数年,自诩对江州还是了解的,这寻芳楼在盛京乃至整个江州都是出了名的,常让那些士族子弟夜夜笙歌、流连忘返,你敲他们这不就来了?”
任风流起身随便指了个方向,澹台敬明和温养浩同时转头看去,却见四行朱轮华毂滚滚而来——
两对稚雪乌骓停在垂花门前,寻芳楼的偏门出立刻跑来两名龟奴,先是整理了番自己衣上的灰尘,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轿凳面前。
缀着翡翠流苏的锦帘掀起半幅,先露出来的是双掐金挖云的皂靴,十几名仆从两面排开,两袋不知分量几许的钱袋子落在两名龟奴面前,他们却不敢起身去捡。
皂靴主人踩在他们的背上,龟奴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原来这两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皆是虎背熊腰,挺着个大肚子甚是肥胖。
二人同时下车,正巧打了个照面,脸上露出了只有男人才懂得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互相打个招呼,从大门里跑出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两位公子走后,龟奴们这才敢起身,弯腰将钱袋子藏入自己怀里。
目睹了一切的任风流走到澹台敬明和温养浩身边,双手搭在二人肩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喏,方才身穿蓝色飞云金竹服的,便是江州节度使的独子,何淼。想知道霍氏的消息,从他身上下手最合适不过了。”
直到这时,澹台敬明才勉强相信任风流是来查案,而不是为了体会温柔乡的。
只是,他心中仍有疑虑,打量了下四周,蹙眉道:“此地人多眼杂,若没有合适的借口,怕是只会打草惊蛇。”
任风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没好气道:“大哥,这里是江州,是我仗剑书盟的地盘,你怎么什么事都想着用你剑阁的方式解决呢?这不还有我吗?”
他对澹台敬明的处事风格极为清楚,这家伙虽是首席,是剑阁六代弟子中行走世间的代表,不过性子执拗,不懂得变通,倒是遗传了剑阁老一辈的性子。
以往有梁帝在,便是招惹了一些士族,那些人也碍于梁帝的恩宠敢怒不敢言。
可现在,局势已经大变,各方势力都视剑阁为眼中钉,只有忌惮毫无尊敬了。
澹台敬明再用剑阁方式行事,只怕会恶了更多人。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澹台敬明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仍然有些信不过任风流,“何淼有一众护卫,我等又非女子之身,如何接近他?”
任风流收起手,缓缓转过身子背对二人,抬头望向门楼上的金粉四字,神秘道:“敬明兄莫非忘了,我与江州诸多花魁名妓,亦是好友!”
“看来你心中已有办法了。”
澹台敬明心中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进这种风尘之地。
在他看来,家事国事天下事,无非一剑尔。
澹台敬明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强,不能一剑破之,否则又何须按照这些规矩行事?
够麻烦的。
温养浩却不同他这般想,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任兄,这寻芳楼的花魁如何?”
“师弟!”澹台敬明呵斥了声。
温养浩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又把脖子伸了回去。
任风流哈哈一笑,不理会那不解风情的剑痴,上前搂住温养浩的脖子,小声道:“温兄弟,我跟你说……”
二人边说便朝着寻芳楼里面走去,温养浩还不忘继续用手遮住卜天机的双眼。
澹台敬明看着三人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才叹息一声,无奈的跟了上去。
四人穿过昏暗的灯巷,一直步入寻芳楼的殿内,宽大的四方台坐在中央,上面挂满了红罗绸缎,四方摆着二十张圆桌,此刻早已坐满了人。
四人刚进入,便有老鸨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几位客官看着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吧,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好给张罗啊!”
老鸨眼力见不错,这四人虽是风尘仆仆,但每一位都是气宇轩昂,极为不凡,就算是那布丁点大的孩童,身上也带着莫名的贵气。
她从事这行已有几十载了,什么人出手阔绰,什么人小鸡肚肠,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尤其是领头的这位公子哥,言行举止中都带着大气,这种人对金银这种俗物最是不在乎了。
老鸨眼神一亮,只要姑娘们今晚能将这几位伺候好了,说不定便抵得上一整月的收入了。
任风流微微笑了笑,又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在老鸨发亮的眼神下,丢在了她的手中,“我已有中意的姑娘,就不劳烦费心了。”
老鸨颇为不解道:“那不知,这位公子是看中了哪位姑娘?”
任风流挑了下额间垂下的发丝,双手背在腰后,信步绕过四方台,来到了台阶处,转身一笑:“当然是祁姑娘了。”
说罢,他不顾老鸨震鄂的眼神,大步朝着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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