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意识从森然的阎罗殿瞬间抽离，司马烬猛地从冰冷的床榻上弹坐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袁鹤魂魄最后那几句充满恐惧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销金窟！
刀疤刘！
那是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专门用来碾碎一切反抗者的血肉磨坊！
苏青檀，此刻正赤手空拳地待在那个猛兽的巢穴里！
好友替自己查案，如今有难，当然无所犹豫。他立刻下床，一刻不敢耽误。
然而，当他漫无方向地冲出房间，才想起关键的问题。
该必须救她？
去找指挥使赵玄？调动神捕司的人马，将销金窟团团围住？
不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立刻掐灭。
一来，从上报、调令到集结，官方的力量介入太慢了。等到人马齐备，销金窟里恐怕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二来，也是最致命的一点，敌人耳目众多，甚至在神捕司内部都有内鬼。任何大规模的行动，都无异于敲锣打鼓地告诉对方“我们来了”，这只会将苏青檀瞬间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能指望任何人！
这一刻，司马烬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掀开薄被，胡乱地套上外衣，甚至来不及穿好鞋袜，便一把推开房门，冲入了冰冷刺骨的夜风之中。
京城的深夜寂静无声，寒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体弱的身体在剧烈的奔跑下开始抗议，双腿发软，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然。
他不能让她出事！
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扶着斑驳的墙壁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他的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什么。
紧急联络方式！
苏青檀为了以防万一，曾与他约定过一个最紧急的联络点！
他立刻调转方向，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朝着城西的方向狂奔而去。
城西，一家毫不起眼的杂货铺，门板早已上好，在深夜里与周围的店铺一同沉睡。
司马烬冲到门前，顾不上平复呼吸，伸出手，按照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用指节重重地敲击在门板上。
“咚、咚、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板被拉开一道缝隙，一张警惕的脸探了出来。
“谁？”
“火烧眉毛，人命关天！”司马烬压低声音，说出了下半句暗语。
那伙计的脸色一变，立刻将门完全打开，一把将司马烬拉了进去，又迅速地关门落闩，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公子请随我来！”
伙计将他引入内堂，这里没有杂货，而是一间布置简单的议事厅。
“出什么事了？”伙计神情凝重地问道，他认得司马烬，知道他是自家阁主最看重的合作者。
“阁主有危险！”司马烬言简意赅，语速极快，“销金窟根本不是普通的赌场，那是敌人设下的核心陷阱，是专门用来处理‘硬骨头’的屠宰场！”
伙计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阁主……阁主进去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到现在音讯全无！”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按照规矩，她每隔半个时辰，都该用特定的方式传出信号。这……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司马烬的心，一沉到底。
伙计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补充道：“更糟的是，销金窟规矩森严，为了防止赌客出千或仇杀，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刃入内，就连一柄匕首都不行！阁主……阁主是赤手空拳进去的！”
赤手空拳，独闯龙潭虎穴！
司马烬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他可以想象，苏青檀此刻正面临着何等凶险的局面。
不能再等了！
“带我去，”司马烬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伙计，“我现在就要进销金窟。”
“不可！”伙计大惊失色，连忙劝阻，“公子，您是文弱书生，那地方就是刀山火海，您进去……您进去就是送死啊！我们已经启动了备用方案，正在召集人手……”
“来不及了。”司马烬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等你们的人到齐，一切都晚了。我必须亲自去。”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
既然律法来不及，就只能独自用肉身去捞人了！
那羸弱的身体里，仿佛蛰伏着一头来自九幽的凶兽，那眼神中的冷酷与决绝，让伙计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说完，司马烬不再理会他，毅然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危险！公子！”
伙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眼看劝阻无望，他咬了咬牙，从墙上抄起两把藏在油纸伞中的利剑，快步跟了上去。
“属下陪您一起去！”
……
夜风呼啸，卷起街角的残叶，仿佛亡魂的呜咽。
司马烬在前面奔跑，他那身单薄的文士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枝。跟在他身后的伙计手持双剑，心中却翻江倒海，惊骇不已。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司马先生。
很快，销金窟那三层楼高的巨大轮廓，出现在了街巷的尽头。
它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门前高悬的两个巨大红灯笼，如同它猩红的眼眸，散发着吞噬人心的不祥光芒。
门口，八名精壮的护卫按刀而立，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好手。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街上每一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公子，守卫太森严了，我们根本闯不进去！”
硬闯，的确是死路一条。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副身子骨，恐怕连那些护卫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他的目光，从防卫森严的正门，缓缓移向了旁边的侧巷。那里更加黑暗，也更加污浊，隐隐有馊臭的味道传来。
是后厨。
司马烬的眼睛微微眯起。销金窟再怎么神秘，它也是一个销金窟，每日迎来送往，吃喝拉撒，必然会产生大量的垃圾和厨余。这是它与外界进行物质交换的唯一破绽。
果然，没过多久，销金窟的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穿着短打的伙夫，合力推着一辆装满了泔水和垃圾的独轮车走了出来，准备倾倒到巷子尽头的垃圾场。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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