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
空旷的陵墓里，只剩下楚安压抑的哭声。
王大锤靠在墙边，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具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苏青檀和那个白衣女子也都没有说话。
一个帝王的死亡，在此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司马烬跪在石床边，手中的传国玉玺依旧温热。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种庞大的力量在流动，那是属于一个王朝的龙气，更深处，是老皇帝那股至死不肯屈服的意志。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一丝神力探入其中。
嗡——
他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下一瞬，他发现自己正坐在那座熟悉的黑色宫殿的宝座之上。
阎罗天子殿。
但这一次，这里完全不同了。
那温热的玉玺，悬浮在大殿的半空中，化作了一轮小小的金色太阳。金色的光芒洒满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所有阴影。
过去，这座宫殿虽然宏伟，却总带着一种虚幻的，介于真实与梦境之间的感觉。
而此刻，在金光的照耀下，构成殿宇的每一根梁柱，每一块地砖，都变得无比凝实。司马烬甚至能看清宝座扶手上雕刻的，那些细微的、代表着轮回与审判的纹路。
他的神力，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过去积攒的神力像是溪流，而现在，灌入他身体的，是奔涌的江河。他感觉自己与这座大殿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他不再是这里的借住者，而是真正的主人。
这就是皇帝的托付。
以一国之运，以自身之魂，为他铺平了最后的道路。
“不要沉迷于其中。”
一个声音将他从这股力量的沉醉中拉了回来。
司马烬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跪在陵墓的石床边。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很清醒。
“这股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她看着司马烬手中的玉玺，说道，“陛下的龙魂，是最后的燃料。每一次动用，都是在消耗。当它燃尽之时，这方玉玺，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了。”
司马烬握紧了玉玺。他明白，这是皇帝留给他，也是留给这个王朝的，最后的机会。
一旁，一直跪伏在地的楚安也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泪，脸上恢复了身为大内总管的沉静，只是眼中的悲伤无法掩饰。
“白姑娘说得没错。”楚安的声音沙哑，“但除了作为力量的源泉，玉玺，也是这座皇陵的总钥匙。”
他指了指陵墓深处，那些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通道。
“陛下生前曾交代过。持此玉玺，便可操控陵墓中沉睡的所有守陵傀儡。它们是百年前，由墨家传人打造，每一具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我们最后的守卫力量。”
王大锤闻言，精神一振：“那还等什么！咱们带着这些傀儡，直接杀出去！他娘的，跟他们拼了！”
“不行。”楚安摇了摇头，给王大锤泼了一盆冷水，“守陵傀儡，无法离开皇陵的范围。这是当初打造时，就设下的禁制。”
王大锤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浇灭了。
司马烬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再次将心神沉入玉玺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进入阎罗殿，而是将玉玺当成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向着外界感知而去。
皇帝的龙魂与京城的龙脉本就一体，通过这份联系，整个京城的景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了。
皇宫的上空，灰衣人正悬浮在那里。他像一颗黑色的太阳，无数的怨气和死气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汇入他的身体。整个京城大阵，已经被他完全掌控。一张由邪恶能量构成的天罗地网，笼罩了整片宫城。
献祭大阵的核心气息，正如苏青檀所说，直指地下的藏书阁。那里的能量波动，比外界任何地方都要剧烈。
司马烬的感知顺着地脉向下探去。
他很快就发现了数条由皇陵通往地面的密道。但在每一个出口处，都被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怨力死死封住。那股力量，阴冷、粘稠，充满了绝望和憎恨，仿佛是无数冤魂的集合体。
他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司马烬睁开眼，将自己看到的情况，简单地对众人说了一遍。
陵墓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敌人正在进行最后的仪式。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末日的降临。
“他娘的！”
王大锤烦躁地低吼了一声。他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憋屈。
他在主墓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猛虎。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他一边走，一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身后的墙壁，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一拳。
“砰！”
一声闷响。
这一拳，只是王大锤无意识的发泄。
可就在他拳头落下的地方，一块墙壁上的砖石，竟然向内凹陷了下去，随即，伴随着一阵灰尘，那块砖石松动、脱落，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王大锤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那个暗格，一脸的茫然。
楚安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墙边，伸手探入那个积满了灰尘的暗格之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份卷起来的，已经泛黄的兽皮卷。
他展开兽皮卷，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复杂。有惊讶，有迟疑，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
“这是……”苏青檀虚弱地问道。
“这是百年前，我楚家的一位先祖留下的‘破阵录’。”楚安的声音很低沉，“这位先祖，曾参与过归墟大阵最初的设计。他似乎预料到了大阵有朝一日会被人利用，所以偷偷留下了这一条后路。”
“后路？通往哪里的？”司马烬立刻追问。
楚安的目光，从兽皮卷上移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条密道，名为‘黄泉逆旅’。”
“它不通往地面，而是向下，再向下，可以绕开所有被封锁的区域，直通皇宫藏书阁的正下方。”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光芒。
然而，楚安接下来的话，却让这光芒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
他看着兽皮卷上，那用血色朱砂标记出来的警告，艰难地开口。
“那条路，也是历代守陵人，自我流放的地方。”
“守陵人的职责，是镇守皇陵，守护龙脉。但总有一些人，会因为常年与地下的阴气、死气接触，心智被侵蚀，变得疯狂。按照祖制，这些人不能被处死，只能被流放到这条‘黄泉逆旅’之中，让他们在无尽的黑暗里自生自灭。”
“百年来，被流放进去的守陵人，不计其数。”
“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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