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富化作飞灰，飘散在郡守府的大厅里。
那名由君王亲自下达的死亡判决，带来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死亡，更是对所有叛乱者意志的彻底摧毁。
魂镜消失，司马烬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通过阎罗殿中转一道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女君敕令，对他来说消耗同样不小。
大厅里一片寂静。
前一刻还喊杀震天的府兵和渊民，此刻全都呆立在原地。他们看着地上的那捧灰，又看看司马烬，眼神里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扑通。”
一名府兵率先扔掉了手里的刀，跪了下来，浑身发抖。
这个动作像是会传染，兵器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叛乱的府兵都跪倒在地，埋着头，不敢再看司马烬一眼。剩下的渊民见势不妙，发出一阵嘶叫，转身就想从门窗逃走。
“想走？”王大锤怒吼一声，斧头一横，堵住了大门。他身上的怒气还未消散，刚才的战斗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热身。
白芷也已起身，她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司马烬身侧，默默地恢复着力量，同时警惕地看着那些渊民。
望海郡之乱，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迅速平定了。
后续的清理事宜进行得很顺利。叛乱的府兵被尽数收押，钱德富的党羽也被一一拿下。在审问一名钱德富的心腹后，司马烬一行人在郡守府的书房深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密室。
密室不大，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书桌和几个架子。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航海日志。
司马烬翻开日志，发现里面的文字并非大钰通用文字，而是一种由古怪符号组成的密码。他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每一页纸上，都残留着一股属于钱德富的、混杂着贪婪与狂热的精神印记。
除了日志，桌上还有一个黑色的金属托盘，托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徽记。
那徽记非金非铁，通体漆黑，上面用银色的线条，刻画着一幅扭曲的、不属于此世星空的星辰图案。
司马烬伸出手，想将它拿起。但在指尖触碰到徽记的瞬间，一股力量从徽记上反弹而出。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情绪的“虚无”感，直接作用于他的审判权柄，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他迅速收回手，看着那枚徽记，判断道：“这东西的力量层级很高，甚至在排斥我的审判。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
数日后，京城。
司马烬一行人返回了监国府。与此同时，一场由苏青檀主导的政治清洗，也刚刚落下帷幕。
在她成为监国之后，赵玄和他麾下的神捕司，就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借着东海叛乱之事，苏青檀以“勾结外敌，意图谋逆”的罪名，将朝堂上那几个跳得最欢的旧贵族头领，连同他们的党羽，一夜之间，全部拿下。
没有审判，没有廷议，只有抓捕和查抄。
这番果决的手段，迅速震慑了朝堂，初步树立了苏青檀作为监国女君的威严。但高压之下，也引来了其他旧贵族的恐慌与抱团，他们虽然不敢再公然叫板，但朝堂之下的暗流，却变得更加汹涌。
是夜，议事厅里灯火通明。
苏青檀一个人坐在桌案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她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成为监国，她才真正体会到，治理一个国家，远比经营一个情报网要复杂和辛苦得多。
就在这时，她身前的空间微微波动。
司马烬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出现在议事厅里。
“回来了？”苏青檀抬起头，看到是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司马烬没有说话，他看到苏青檀眼中的疲惫，也看到了桌案旁已经凉掉的茶水。他走到一旁的茶几边，拿起茶壶，重新烧水、洗杯、沏茶。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被放到了苏青檀的面前。
苏青檀看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驱散了她身体里的一些寒意和疲惫。
“谢谢。”她说。
“京城的事，处理得很好。”司马烬开口。
“不够好。”苏青檀放下茶杯，“只是砍掉了几棵大树，但地下的根还盘根错节。他们现在怕了，但也更团结了。下一次反扑，会更猛烈。”
两人在无声的陪伴中，交流着彼此的压力和担忧。
片刻之后，司马烬说道：“召集议会吧，东海之行，有新的发现。”
苏青檀点了点头。
“暗影议会”在阎罗殿中召开。
司马烬，苏青檀，王大锤，白芷。四人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凝聚。
司马烬没有废话，直接将东海之行的发现告知了苏青檀，并将那枚在密室中找到的金属徽记，具现在了议会之中。
那枚刻着诡异星辰图案的徽记，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大锤，在看到这枚徽记的瞬间，身体突然震了一下。
他感到胸前挂着的那块灰色石头，传来一阵灼热。脑海里，那段时常响起的、模糊的摇篮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他的眼前，世界变了。
那枚静止不动的徽记，在他眼中，上面的银色线条开始缓缓转动，那些星辰的光点，也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开始运行。
“嘿……”王大锤忍不住出声，“司马先生，你看那玩意儿，它在动！”
司马烬和苏青檀、白芷都看向他，又看看那枚依旧静止的徽记，都有些不解。
“大锤，它没有动。”司马烬说。
“不，它动了！”王大锤很确定，“俺看见了，上面的星星，在转圈！”
就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最繁华的东市，一间名为“四海春”的茶楼里，座无虚席，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刚刚落下。
往日里，先生说的都是些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旧故事。可今天，他说的，却是一段谁也未曾听过的奇闻。
“……话说，在那星海之外，天外有天。那里的神与魔，不争香火，不争信徒，只以下棋为乐。而他们的棋盘，便是这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他们的棋子，便是这世界里的芸芸众生……”
台下的听客们，上至富商，下至走卒，一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神魔落子的壮阔景象。
说书先生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满堂听客。
在他的眼中，闪烁着一抹洞悉一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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