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剑尖还指着西边，那头黑狼已经跑远了。寒风卷着沙粒打在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收回剑，手指有点发僵。
凤昭站在旁边，掌心的火焰慢慢熄灭。她看了眼赤焰，赤焰正趴在地上喘气，毛都湿透了。它刚才拼了命才听懂那头魔狼的意思，现在累得站不起来。
“传令下去。”凤昭开口，“让各队继续加固防线，烽燧守夜人数再加一班。”
“是。”亲卫领命而去。
萧云谏没动。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子时快到了。
就在这时，北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上城楼，铠甲结满冰碴，脸上全是冻伤。他扑通跪下，双手捧着一块黑色石板碎片。
“统帅……我们在雪岭深处……发现一座高台！全被冰封着，但上面有阵纹……我们靠近时，石板自己裂开了……”
凤昭接过石板。表面刻着奇怪的线条，像是剑痕，又像符文。她指尖划过那些纹路，突然皱眉：“这痕迹……不像是最近留下的。”
萧云谏伸手碰了碰石板边缘。就在他触到的瞬间，脑子里嗡了一声。
子时到了。
【旧痕映月，门在风雪】
六个字浮现在他意识里，清晰得不像幻觉。这不是以往那种生死警告，而是第一次指向地点和时机。
他盯着石板上的纹路，心跳加快。这些符号……他在听潮录的提示里见过类似的。虽然每次只是一句话，但从“剑出则活”到“火起于西”，那些零碎的字眼背后，似乎藏着某种规律。
而现在，这块石板上的纹路，和他记忆中的某些符号完全对得上。
“我知道那个地方。”他说，“必须去一趟。”
凤昭看他一眼：“现在？”
“越快越好。”萧云谏握紧青霄剑，“这不是普通的遗迹。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上古留下的阵眼，能挡住星陨劫的东西。”
“可我们现在兵力紧张，主力都在布防‘断魂九连爆’。”
“正因为紧张，才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他看向北方雪岭的方向，“敌人也在找它。如果我们不去，九幽教迟早会先动手。”
凤昭沉默几秒，转身下令：“调三名精锐随行。”
“不用。”萧云谏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就我和你，再加上赤焰。”
赤焰听到名字，挣扎着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它走到两人中间，尾巴轻轻摆动，表示 ready。
凤昭看了它一眼，又看萧云谏：“你确定这不是诱敌之计？”
“不确定。”他说，“但我信听潮录这次说的是真的。”
她不再多问，抓起双刀：“走。”
三人连夜出发。赤焰带路，顺着兽类留下的气味轨迹穿行荒原。风越来越大，雪花打得人脸疼。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进入雪岭深处。
途中遇到三只噬灵鸦从空中扑来。萧云谏拔剑，一招横斩，剑气无声掠过，三只黑鸦当场碎成灰烬，连叫声都没发出。
凤昭看了他一眼：“动作越来越快了。”
“习惯了。”他收剑入鞘，“不想留痕迹。”
继续前行。午夜时分，登上一处山脊。狂风忽然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直直照下来，落在山谷中央。
一座六角形黑石祭坛静静立在那里。
通体被玄冰包裹，像一座沉睡的巨兽。表面浮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层层叠叠，像是无数把剑交织而成的图腾。祭坛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一颗星星，但里面空着。
萧云谏走近几步，伸手摸了摸冰面。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跳动。
“这地方……”凤昭低声说，“没有魔气。”
“也不像普通建筑。”萧云谏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纹路。他的眼睛微微发亮，左眼角的金色剑痕开始发热。
他闭上眼，运转剑心感应。
刹那间，脑子里那些曾经闪过的听潮录提示一个个浮现出来——
“剑出则活”
“左三步”
“火起于西”
“血染九宫”
每一个词对应的符号，竟然都能在这座祭坛的某一段纹路上找到对应位置！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完整的阵法结构，而听潮录给他的每一条提示，都是这个阵法的关键节点！
他猛地睁眼：“我明白了……这不是攻击阵法，是封印逆转装置。当年星陨劫爆发时，有人用它把灾难压住了。只要找到启动方式，就能重新激活部分功能。”
凤昭走到阵心前，伸手探向中央凹槽。她的掌心燃起一点凤焰，轻轻靠近冰面。
冰层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完整的图腾。那些纹路变得更加清晰，竟和寒山剑派秘典里的《九曜封龙图》残页有七分相似，但多了两种不属于剑宗的印记——一种像琴弦波动，一种像药草脉络。
“这阵法……融合了三脉之力？”她说。
“不止。”萧云谏指着东侧的一段弧线，“你看这里，这条轨迹和药王谷的‘生息回环阵’很像。而西北角的波纹，接近天音阁的‘共鸣引’。”
“所以它单单单一门派能解开的。”
“对。”他站起身，“需要剑、音、药三方同时出手，才能触发核心机制。但现在……我们只能先确认它能不能用。”
凤昭盯着阵心：“你觉得钥匙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但听潮录说了‘门在风雪’。也许和天气有关，也许和时间有关。”
“现在就是风雪，也是子时。”她抬头看天，“月亮出来了。”
话音刚落，祭坛最外圈的一道刻痕突然闪过一道微光，像是回应了什么。
三人同时警觉。
赤焰低吼一声，退到台阶下，耳朵竖起，死死盯着四周。
萧云谏蹲在祭坛边缘，拿出那块石板碎片，贴在一处断裂的纹路上。两者严丝合缝。
“这块石头……是阵法的一部分。”他说，“有人把它拆下来带走了，后来又被斥候捡到。”
“谁干的？”凤昭问。
“不清楚。但能拆走它的人，一定知道怎么用。”
他手指顺着纹路滑动，忽然停在某个交叉点上。那里有个极小的凹陷，形状像一枚剑尖。
他把自己的拇指按上去。
没有反应。
他又试了几次，换不同角度。还是不行。
“不是靠血？”凤昭问。
“可能不是。”他收回手，“或者需要特定方式。”
凤昭想了想，抽出日曜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刀锋带出的火光扫过阵面。那一瞬间，几条纹路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它认凤焰。”她说。
“但不够。”萧云谏摇头，“差一点。”
他闭上眼，再次调动剑心。这一次，他主动去回忆每一次听潮录响起时的感觉。那种来自百年前的低语，像是某种契约的回响。
当他把所有提示串联起来，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模糊的画面——
一座祭坛，三个人站在三个角上，一人执剑，一人抚琴，一人持药葫芦。他们同时出手，光芒从地面升起，直冲天际。
画面一闪而过。
他睁开眼，呼吸有点急。
“我知道了。”他说，“这不是一个人能启动的。需要三个人，分别代表剑、音、药。而且必须在子时月出之时。”
“现在只有你和我。”凤昭说，“缺一个。”
“白芷不在。”他顿了顿，“但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打开入口。”
“怎么试？”
“你用凤焰点燃阵心，我用剑气引导能量流向。哪怕只能开一道缝，也能看到里面有没有别的线索。”
凤昭点头：“准备好了就说。”
萧云谏站到祭坛东角，右手握住青霄剑柄。他深吸一口气，把体内剑气缓缓提起。
凤昭走到阵心前，右手悬在凹槽上方，掌心凝聚一团凤焰。
赤焰趴在台阶下，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扑出去。
风又起来了。
月光被云遮住片刻，又重新洒下。
萧云谏低声说：“开始了。”
他剑尖轻点地面，一道银色剑气顺着纹路流入阵中。
凤昭同时将凤焰按下。
火焰接触冰面的瞬间，整座祭坛剧烈震动了一下。
冰层咔咔作响，裂开几道细缝。
那些纹路开始发光，由暗红转为金白，像是一口即将苏醒的钟。
但就在光芒要蔓延到中央时，突然停滞。
一股阻力从内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不对。”萧云谏皱眉，“少了一个支点。”
“什么意思？”凤昭没松手。
“就像拼图缺了一块。”他说，“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进不去核心。”
凤昭咬牙，加大凤焰输出。火焰升腾，冰层进一步融化，露出更多刻痕。
那些纹路中，有一段特别清晰——画着一把断剑，插在雪地里，周围环绕着三个人影。
萧云谏盯着那段图案，忽然明白过来。
“钥匙不是东西。”他说，“是人。”
“什么人？”
“能同时承载三脉之力的人。”他抬头看她，“或者……愿意为另外两人挡下反噬的人。”
凤昭没说话。她看着阵心，火焰依旧燃烧。
萧云谏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他知道，他们离真相只差一步。
可这一步，没人敢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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