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窗边，左手按着剑柄。他的左眼尾还在发烫，像是有火在烧，但听潮录没有新提示。他不知道该等还是不该等。
凤昭扶着含秋，看着地上的七个图腾影子。红点已经亮了一半，时间正在被压缩。她刚想开口，一道青光破窗而入，砸在石台上。
纸符自燃，紫焰腾起四个字：药王谷急报。
凤昭伸手接过，脸色立刻变了。“丹炉自燃，百草枯死，三名弟子神志不清，嘴里念的是魔咒。”她说完，抬头看向萧云谏，“这不是意外。”
话音未落，藏书阁大门被推开。
风铃轻响。
白芷走进来，脚步快得不像平时。她一身月白襦裙配靛蓝纱衣，发间银簪未动，但袖口沾着黑灰。那是焚心潭的毒雾残留，只有灵脉暴动才会喷出那种东西。
她一眼看到萧云谏，目光停了半秒，没说话，直接走到石台前。
“药王谷出事了。”她说，“不是外敌入侵，是内部崩坏。我们守的那卷秘册，在子时自燃青火，接着整个后山的地气都乱了。”
凤昭皱眉：“你们谷防阵严密，连飞鸟都难进，怎么会让秘卷失控？”
“因为共鸣。”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药尘拄着拐杖进来。他的冲天辫散了两根，七色发带断了，拐杖是半截炸裂的炼丹炉改的。他一进门就盯着《葬魂录》，吼道：“你们唤醒它了！三卷分镇百年，就是为了防止互相牵引！现在你们这边一动，那边跟着震，整座药王谷都在变成祭坛！”
萧云谏眼神一沉。
他知道药王谷那一卷是什么——残魂之卷。当年七大家族封印夜枭，把最危险的那一部分交给药王谷先祖镇压。如今三卷齐动，封印反噬，后果就是灵脉暴走、人心失守。
“你确定是共振？”他问。
“确定！”药尘抬手扔出一枚玉简，“你自己看！这是谷中实景投影！”
玉简落地旋转，一道光影升起。
画面里，药王谷主殿前广场焦黑一片，空中悬浮一团扭曲黑气，形状像人脸。数名弟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齐声念诵：“七曜归魂，吾将复生。”
白芷补充：“他们原本只是普通弟子，现在经脉里全是魔息。我们试过封穴、灌药、镇魂针，都没用。只要靠近那团黑气，就会被影响神志。”
凤昭冷笑：“所以夜枭根本没动手，是我们自己把他唤醒的。”
“对。”白芷点头，“但我们不能不管。谷中有三百六十种毒药，还有三百种未完成的解方。一旦全部泄露，九洲都会遭殃。”
药尘接话：“更糟的是，如果残魂之卷彻底激活，它会自动寻找另外两卷的位置。到时候，你们这本《葬魂录》就成了活靶子。”
萧云谏沉默。
他在想昨夜的梦。
流星划破寒山，坠入剑冢。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那是预警。听潮录虽未出声，但寒山剑心早已给出线索——药王谷，就是下一个节点。
“不能再拖。”他说。
凤昭看向含秋：“你能撑多久？”
含秋靠在柱子上，呼吸不稳，嘴角还有血迹。“最多一个时辰。我刚才用了最后一段寂灭音锁，再弹一次，命就没了。”
“够了。”萧云谏走向她，“你守住第一时辰。我们去药王谷查源头，最快回来。”
“不行！”凤昭反对，“你现在是阵法目标之一，贸然离开，万一中途遭遇伏击怎么办？”
“那就一起走。”白芷突然说，“我带路。我有青叶符箓，能开碧光长桥，直达药王谷山门。速度比轻功快三倍。”
药尘从药囊掏出一把粉末撒向空中：“我还能布追踪屏障，防止有人顺着气息追来。”
凤昭盯着白芷：“你确定符箓能撑全程？”
“能。”白芷从怀中取出一枚青叶状符纸，“这是我爹留下的最后一张，耗尽寿命才能画成。只要启动，桥就不会断。”
她说完，看向萧云谏。
两人目光对上。
她没笑，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他也点头。
动作很小，但彼此都懂。
“赤焰留下。”凤昭转身系紧披风，“你护住含秋。若有异动，立刻点燃烽火符。”
赤焰握紧短匕，站到角落。
萧云谏松开剑柄，深吸一口气。
“走。”
白芷将青叶符箓掷地。
轰！
一道碧光冲天而起，化作长桥贯穿夜空。桥面透明，能看到下方山河倒退。风声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纵身跃上。
药尘踉跄几步才站稳，一边走一边从药囊掏粉往后洒。“别让人跟上来……别让信号传出去……”他喃喃自语，“来得及……只要来得及……”
凤昭立于桥首，双刀出鞘半寸，警惕扫视四周虚空。她知道夜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白芷走在前方，手指不断掐诀，维持符箓稳定。她的指尖已经泛白，额头渗汗，但没有停下。
萧云谏走在最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藏书阁的方向。
灯火微弱，像随时会灭。
他收回视线，脑中默记昨夜梦境细节。流星坠地的位置，正是药王谷后山焚心潭。那里有条断裂的灵脉，百年前曾是封印支点之一。
如果那里出了问题……
他正想着，脚下忽然一震。
桥体晃动。
“怎么回事？”凤昭喝问。
白芷脸色一变：“有人在破坏桥基！”
“不是人。”药尘抬头，盯着天空某处，“是魔气。它顺着气息爬过来了。”
“加速。”萧云谏说，“我断后。”
他拔剑出鞘三寸。
青霄剑嗡鸣一声，剑身泛起微光。
桥继续前行，速度加快。
风更大了。
白芷的手指开始发抖，但她还在掐诀。
药尘不停撒粉，嘴里念着什么配方编号。
凤昭回头看了萧云谏一眼。
他也看了她一眼。
没人说话。
桥穿云而过，药王谷轮廓已在前方浮现。
山门破损，烟雾弥漫。
谷内一片死寂。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都没有。
就在桥即将抵达山门时，白芷忽然停下。
她盯着前方某一点，瞳孔收缩。
“不对。”她低声说。
“怎么了？”凤昭问。
“山门位置偏移了。”白芷声音发紧，“昨天还好好的，现在……整个建筑往右移了三丈。”
药尘猛地抬头：“不可能！药王谷地基是用九根玄铁桩钉死的，除非……”
“除非地下灵脉爆了。”萧云谏接话。
他看向白芷：“你还记得入口咒吗？”
“记得。”白芷点头，“但我怕里面已经不是原来的谷了。”
“那就只能进去看看。”凤昭握紧双刀，“总不能站在这桥上等死。”
白芷深吸一口气，抬手结印。
“开门。”
咒语落下，山门缓缓开启。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桥体再次震动。
药尘差点摔倒，被萧云谏一把扶住。
“谢谢。”药尘喘着气，“我还能走。”
白芷往前走了一步，回头看了萧云谏一眼。
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最终没说。
她转头，迈步进入山门。
凤昭紧跟其后。
药尘拄拐，一步一颤地跟上。
萧云谏走在最后。
他踏入山门的瞬间，左眼尾的剑痕猛地一烫。
脑海深处，响起一句话：
“踏进一步，因果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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