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顺利出院，回到了杂货铺的临时驻地。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团队的氛围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陆烬的警告、科研所的潜在计划，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头顶。
胖子依旧每天去交易区，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而是变得低调谨慎，交换物资时也多了几个心眼。眼镜几乎住在了数据终端前，试图从各种公开或半公开的渠道，拼凑出关于“生命摇篮”和腐毒山脉的更多碎片。小刀则更加沉默，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驻地的窥探。
林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空间里。星纹棍在吸收了净尘晶和部分战斗逸散的能量后，解析进度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广域能量感知的范围和精度也有所增加，但依旧无法穿透基地核心区的干扰。她反复“观看”着星纹棍记录下的、腐毒山脉深处那个微弱的同源光点，内心挣扎不已。
去，风险巨大，可能万劫不复。
不去，心痒难耐，仿佛错失一个亿。
这种纠结在夜深人静时尤为强烈。
这天深夜，林蔷又一次从关于宝藏和风险的混乱梦境中惊醒，口干舌燥。她起身想去倒水，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边。
夜色下的基地并不完全黑暗，远处哨塔的探照灯规律地扫过，勾勒出建筑冰冷的轮廓。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时，远处一个几乎融入夜色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影站在离他们驻地不远的一处废弃岗楼阴影里，身姿挺拔，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林蔷也能认出那熟悉的、带着病态苍冷的轮廓——是陆烬。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晚了，他不在医疗部躺着，跑来这里吹冷风？
林蔷的心莫名提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缩回窗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观察。
陆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杂货铺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月光偶尔掠过他苍白的脸，映出他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他右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左臂自然垂落，但林蔷敏锐地注意到，他站立的重心更多地落在左脚，右肩似乎依旧有些僵硬。
他在守夜？还是在…监视？
这个认知让林蔷有些不爽，但看着他独自站在冷风中的孤寂身影，那点不爽又化为了更复杂的情绪。他伤还没好，穿得也不厚，就不怕伤情加重吗？
蠢死了！
林蔷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回到床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最终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温热的、用自身能量稍稍烘暖过的番茄，又找了条不算太扎眼的薄毯，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她没有直接走向陆烬，而是绕了个圈子，从侧后方接近那座废弃岗楼。她的动作很轻，得益于空间能量对自身的些许优化和隐匿效果，直到她靠近到十几米内，陆烬似乎才有所察觉。
他猛地转身，眼神在瞬间锐利如鹰隼，带着被惊扰的警惕和杀意，左手甚至已经按在了腰侧的武器上。但当看清来人是林蔷时，他眼中的锐利迅速褪去，转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疲惫的神色。
“你…”他刚开口，林蔷就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怀里。
“路过，看你可怜。”林蔷板着脸，语气硬邦邦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他右肩瞟，“伤没好就到处乱跑，是想伤上加伤，然后讹上我们杂货铺吗？”
陆烬低头，看着怀里那个还带着些许温度的番茄，和那条柔软的、印着可笑兔子图案的薄毯（大概是小刀的），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拂动他额前略显凌乱的黑发。他看起来比白天在医院时更加真实，也…更加脆弱。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在夜色里有些沙哑。他没有拒绝，将番茄握在手里，然后将薄毯随意地搭在了肩上，遮住了些许寒意。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命令警告，只有夜风的轻响和远处隐约的机械运行声。
“白薇怎么样了？”陆烬最终打破了沉默，目光望向杂货铺的方向。
“睡了，挺好。”林蔷言简意赅。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生命摇篮’…”林蔷忍不住开口，想试探他的态度。
“那不是你们该碰的。”陆烬立刻打断，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绝对，“至少，现在不是。”
林蔷听出了他话里细微的松动，心中一动。她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冷硬侧脸，忽然问道：“陆烬，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们惹麻烦，还是怕…我们出事？”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某个核心。陆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凝视着林蔷，里面翻涌着林蔷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责任，有顾虑，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他没有回答。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入风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他之前也说过。但这一次，林蔷似乎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分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个带着她掌心温度（他以为是）的番茄，小心地放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然后拉紧了肩上那条可笑的、印着兔子的薄毯，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属于伤员的滞重，一步一步，缓缓地消失在了岗楼投下的、更深的阴影里。
林蔷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她看着陆烬消失的方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座冰山那别别扭扭、藏在警告和冷硬之下的关心方式了。
也好像……因为这份明白，更加确定，腐毒山脉深处的那个光点，她非去不可了。
只是，下一次，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莽撞了。
她得好好想想，想一个……或许能让那座冰山“勉强”同意，或者至少，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万全之策。
咸鱼，也是要讲究策略和智慧的！
（第九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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