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性三人组在公司秘密医疗监禁室躺了不到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者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沉静。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息沉稳、眼神精悍的中年人。三人径直来到哪都通华北分公司前台，递上了一份制作精美、带着淡淡药草香气的拜帖。
“湘西柳家，柳洪烈，求见徐三、徐四先生。”老者的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三徐四接到通报，心中同时一凛。湘西柳家，传承悠久的异人世家，以蛊术和赶尸术闻名，在异人界地位特殊，虽不似天师府或四大家族那般显赫，但也绝不容小觑。柳洪烈更是柳家当代家主，地位尊崇。他亲自前来，目的不言而喻——为了柳妍妍。
会客室内，茶香袅袅，气氛却有些凝滞。
“柳老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徐三作为负责人，率先开口，语气客气而谨慎。
柳洪烈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如电般扫过徐三徐四：“徐三先生，徐四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老朽此次前来，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孙女，柳妍妍。”
他开门见山，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压迫感：“听闻她年少无知，被奸人蛊惑，误入歧途，冒犯了贵公司，如今正在贵处‘做客’？”
徐四性子急，刚想开口，被徐三用眼神制止。
徐三推了推眼镜，不卑不亢地回应：“柳老先生言重了。令孙女并非‘做客’，而是因涉嫌与全性妖人勾结，袭击我公司员工及重要相关人员，被我公司依法暂时控制。此事，证据确凿。”
柳洪烈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全性？呵，一帮乌合之众。妍妍年幼，识人不明，受人蒙蔽，犯下大错，老朽深感惭愧，也定会严加管教。但，她终究是我柳家子弟。柳家的规矩，自家孩子犯了错，自有家法处置，就不劳烦贵公司越俎代庖了。”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既承认了柳妍妍有错，又强硬地表明了要人的态度，更是点出了“柳家规矩”和“家法”，隐隐有施压之意。
徐四忍不住冷笑一声：“柳老先生，柳妍妍袭击的可是我们公司的人，还涉及‘炁体源流’这等敏感之事，岂是一句‘家法处置’就能带走的？万一她再被全性利用……”
柳洪烈目光陡然锐利地看向徐四，一股无形的、带着阴冷蛊惑气息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让徐四呼吸一窒！但下一刻，徐三身上也腾起一股沉稳的精神力量，与之微微抗衡，虽然落在下风，却毫不退缩。
“徐四先生是在质疑我柳家管教子弟的能力？还是在怀疑我柳家与全性有所勾结？”柳洪烈声音转冷。
徐三立刻打圆场：“柳老先生息怒，徐四绝非此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
“章程？”柳洪烈冷哼一声，“哪都通的章程，大不过异人界千年传下来的规矩！世家子弟犯错，优先由本家带回管教，这是十佬会都默认的规矩！除非你们能证明，我整个柳家都参与了此事！”
他这话就说得极重了，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家族层面。哪都通虽然代表官方，但在处理这些根深蒂固的异人世家时，也必须考虑平衡和传统，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柳妍妍就和整个柳家撕破脸。
徐三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柳洪烈说得没错，这是异人界默认的潜规则。强行扣留柳妍妍，不仅理亏，还会彻底得罪柳家，得不偿失。而且，柳妍妍在此次事件中更多是被利用的角色，关键人物是吕良和夏禾。
“柳老先生，”徐三缓缓开口，“人，我们可以让您带走。”
柳洪烈脸色稍霁。
“但是，”徐三话锋一转，“有几个条件。第一，柳家必须保证严加管教柳妍妍，确保她不再与全性有任何瓜葛，并配合我们提供所知的关于吕良和夏禾的情报。第二，此次事件，柳家需给出一定的补偿，并公开致歉。第三，柳妍妍需在公司备案，若有再犯，两罪并罚，届时柳家不得再行阻拦。”
柳洪烈听完，沉吟了片刻。这些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也在情理之中，给了他柳家台阶下。
“可以。”他最终点头，“补偿和致歉，柳家会做到。情报，老朽所知不多，但会尽力。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徐三和徐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很快，伤势被暂时稳定、但依旧虚弱萎靡的柳妍妍被带到了会客室。她看到柳洪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说话。
柳洪烈看到孙女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和怒其不争，但面上依旧冰冷：“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谢谢徐三先生、徐四先生宽宏大量！”
柳妍妍哆哆嗦嗦地小声道：“谢……谢谢……”
“哼！”柳洪烈冷哼一声，不再多看她一眼，对徐三徐四抱了抱拳：“人，老朽带走了。答应的事，柳家绝不会食言。告辞！”
说完，他转身便走，两个柳家子弟一左一右“扶”着柳妍妍，紧随其后，很快便离开了哪都通公司。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徐四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妈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便宜那丫头了！”
徐三叹了口气：“不然能怎么样？真和柳家开战吗？规矩如此。好在吕良和夏禾还在我们手里。而且……”
他目光深邃：“柳洪烈这老狐狸，看似来接人，实则也是来撇清关系，表明态度的。他亲自来，已经是给了公司天大的面子。经此一事，柳家短时间内应该会严加约束子弟，不敢再掺和全性的事了。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我就是憋屈！”徐四愤愤道，“还有那个陈昭！要不是他……”
“别提他！”徐三立刻打断，语气严肃，“关于他的任何事，绝不能再对外透露半分！柳家看来并不知道具体是谁出手重伤的妍妍，只以为是公司的高手，这是好事！”
徐四也意识到失言，连忙闭嘴。
但他们都知道，柳家这件事，看似按规矩平息了，实则暗流涌动。柳妍妍被带回湘西，等待她的绝不会是轻松的家法。而柳家经此一役，颜面受损，心中是否真的毫无芥蒂，也未可知。
更重要的是，陈昭这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正在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扩散开来。
津门之地，看似依旧风平浪静，但各方势力的目光，已然若有若无地投向这里。而那位始作俑者，此刻或许正扛着货箱，计算着今天的工钱，浑然不觉自己随手之举，已在异人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规矩之下，暗潮汹涌。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汇聚。
……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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