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一路南下,沿途风景逐渐由平原变为丘陵,又由丘陵渐入崇山峻岭。空气中的炁息也似乎变得更加清灵和活跃,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韵味。
数日后,车子终于抵达了江西鹰潭,龙虎山脚下。
远远望去,群峰叠翠,云雾缭绕,宫观建筑依山势而建,飞檐翘角,若隐若现,宛如仙境。山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来自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异人汇聚于此,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宽袍大袖,有的奇装异服,气息强弱不一,或正或邪,或晦涩难明,可谓鱼龙混杂。
“好多人……”
张楚岚看着窗外,忍不住惊叹,手心微微冒汗。这阵仗,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徐三小心地将车停在外围的指定区域,面色凝重:“罗天大醮乃异人界盛会,三教九流都会派人前来观摩或参赛。接下来都打起精神,谨言慎行,不要轻易与人冲突,但也要时刻保持警惕。”这话主要是对张楚岚和冯宝宝说的。
几人下车,立刻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混杂着各种炁息的喧嚣气氛。好奇、审视、探究、不屑、敌意……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尤其在张楚岚和冯宝宝身上停留得最多。张楚岚的“炁体源流”继承者身份早已不是秘密,而冯宝宝这个跟在公司负责人身边、气息却又有些古怪的漂亮女孩,也引人注目。
徐四习惯性地想点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悻悻地把烟收了回去,低声道:“妈的,跟动物园看猴似的。”
陈昭跟在最后,依旧是那副普通游客的打扮,气息收敛得完美无缺,仿佛真的只是个来看热闹的普通人。但他那双平静的眼睛扫过人群时,却能将不少隐藏的气息和细微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
“哟,这不是华北的徐三徐四吗?怎么,今年也想来碰碰运气?”
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穿着时髦、染着黄毛的青年带着几个人晃了过来,眼神轻佻地打量着张楚岚和冯宝宝,“还带了两个生面孔?这就是那个张楚岚?看起来不怎么样嘛。这妞倒是挺正点,你们公司新招的?”
徐四脸色一沉:“藏龙,管好你的嘴!你们陆家今年派你出来,是让你来耍嘴皮子的?”
“陆家?”
张楚岚心里一紧,这也是异人界一方不小的势力。
“开个玩笑嘛,这么紧张干嘛。”
藏龙嘿嘿一笑,目光却在冯宝宝身上转了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也没多说,带着人晃晃悠悠地走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却让张楚岚更加紧张,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纷纷向两边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队穿着天师府道袍的弟子,神情肃穆,步伐整齐地走来。为首之人,正是银发俊颜、气质清冷的张灵玉。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徐三等人面前,微微颔首:“徐三先生,徐四先生,家师算到你们今日抵达,特命我前来接引。”
他的目光扫过张楚岚,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看到陈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疑惑,似乎感觉不到此人身上有任何炁息波动,但能跟在徐三徐四身边,又绝非寻常游客。不过他素养极好,并未多问,只是同样微微颔首致意。
“有劳灵玉真人了。”
徐三连忙回礼。由张灵玉亲自接引,这无疑是天师府给足了面子,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在周围众多异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张灵玉领着几人穿过人群,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向着山上的天师府走去。
越往上走,空气中的炁息越发浓郁纯净,令人心旷神怡。沿途古木参天,亭台楼阁,石刻碑文随处可见,处处透着千年道门的底蕴和历史厚重感。
冯宝宝好奇地四处张望,她对风景似乎没什么感觉,反而对路边一些刻着符文的石柱、悬挂的古剑更感兴趣,偶尔还会伸出手指想去摸一摸,都被徐三及时用眼神制止。
陈昭则像个真正的游客,欣赏着风景,神态悠闲,仿佛真的是来旅游的。只有偶尔看向某些隐蔽角落或者远处某些气息异常强大的存在时,眼神才会微微一动。
张灵玉将几人引到一处僻静的客院:“几位暂且在此歇息。院内各有厢房。罗天大醮明日正式开启,届时会有人前来通知具体事宜。若有需要,可吩咐院中道童。”
“多谢灵玉真人。”徐三再次道谢。
张灵玉点点头,目光最后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楚岚,淡淡道:“山居清苦,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去,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送走张灵玉,徐三徐四才稍稍松了口气。有天师府的人接引,至少明面上的麻烦会少很多。
几人分配好房间。陈昭选了一间最靠边的厢房,推窗可见远山叠嶂,风景极佳。
“陈先生,您先休息,我们……”徐三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昭打断了。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
陈昭摆摆手,竟真的踱步出了小院,朝着附近一处人少观景台走去,留下徐三徐四面面相觑。
张楚岚看着陈昭悠闲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点羡慕:“这位大哥……心态可真好啊。”
徐四叹了口气:“但愿他是真的只是来逛逛……”
安顿下来后,徐三徐四立刻开始忙碌起来,联系公司其他提前到达的人员,打探消息,布置安排。张楚岚则被要求待在院子里“临阵磨枪”,冯宝宝负责“看管”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傍晚时分,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小院的门。
来的是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他自称是“耀星社”的记者,想要对“炁体源流传人”张楚岚进行一次赛前专访。
徐三徐四立刻警惕起来。“耀星社”是异人界知名的媒体机构,消息灵通,但也常常为了博眼球不择手段。
徐四刚想拒绝,那记者却抢先说道:“两位放心,我们社长特意交代,只是简单采访,绝不为难张楚岚同学。而且,我们耀星社也对最近一些……嗯,有趣的事情很感兴趣,比如,天津港那边发生的……一些意外。”他说这话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整个小院。
徐三徐四心中同时一凛!天津港?他是在暗示陈昭的事情?还是全性越狱的事?耀星社的消息竟然灵通到了这个地步?
张楚岚也紧张起来,感觉来者不善。
就在徐三斟酌着如何回绝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采访?有什么好采访的。一个愣头青小子,啥也不懂,来了也是凑数。”
只见陈昭不知何时逛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刚在山下买的烤红薯,一边剥皮一边走进院子,很自然地挡在了那记者和张楚岚之间。
他咬了口红薯,看着那记者,眼神平淡无波:“回去告诉你们社长,想挖新闻,去赛场上挖。堵在人家门口,没意思。”
那记者被陈昭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和直白的话语弄得一愣,他推了推眼镜,试图看清陈昭的底细,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人,仿佛面对着一团迷雾。他干笑两声:“这位先生是?”
“我?看热闹的。”
陈昭三两口吃完红薯,拍了拍手,“怎么,看热闹的也要登记?”
记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感受到徐三徐四骤然变冷的目光,心知今天占不到便宜了,只得讪讪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我们赛场上见。”说完,便匆匆离去。
看着记者离开的背影,徐三徐四松了口气,同时又心情复杂地看向陈昭。这位又一次看似随意地帮他们解了围。
陈昭却像没事人一样,对张楚岚说道:“小子,晚上吃饱点,明天挨揍才有力气扛。”
张楚岚:“……”(谢谢您嘞!)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了龙虎山。山风渐起,吹得山林呜呜作响,仿佛预示着明日即将到来的风暴。
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已登台。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这罗天大醮的第一夜,注定了许多人的无眠。而陈昭,则在自己的厢房里,打开窗户,听着山风,呼吸着远比城市清冽的空气,期待着明天的“热闹”。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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