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布满裂痕和扭曲金属的通道，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与城市主排水系统相连的旧污水处理厂区域。这里空间广阔，布满了生锈的巨型沉淀池、停止运转的过滤设备和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污浊水汽，但相比之前通道里的毁灭性能量风暴，这里反而显得有一种畸形的“安全”。
“暂时……安全了。”谢莉关闭了战术目镜的同步，仔细检查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基金会即时的追踪信号，“地脉痉挛的能量喷发干扰了大部分追踪手段，快速反应小队也被迫后撤处理地面上的烂摊子。”
她的话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石浩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池壁大口喘气，维持“心象壁垒”和抵抗能量冲击几乎榨干了他。林薇也虚弱地滑坐在地，闭目调息，努力平复着过度使用能力后精神的刺痛和从凌峰那里分担来的痛苦余韵。
苏小婉则立刻打开了她那个看似普通却内藏乾坤的背包，拿出简易医疗包，先是快速帮凌峰处理右臂的伤口——果然有骨裂，她用找到的金属片和绷带做了紧急固定。然后又去检查石浩和林薇的情况。
凌峰忍着剧痛，靠在一根粗大的铁管上，目光扫过同伴。虽然个个带伤，狼狈不堪，但终究是全员脱困，一个不少。这让他心中稍安。他再次尝试感受体内的“轨迹”力量，发现它们并未消失，只是变得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时间重新汇聚。而精神层面那与灵源一瞬的对视，则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带着敬畏与不安的烙印。
“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谢莉检查完设备后说道，“基金会的地面部队很快会清理完能量喷发的影响，并重新组织搜索。李博士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你，凌峰。”她看向凌峰，意思明确，那份“格杀勿论”的通缉令依然有效。
“我知道。”凌峰声音低沉，“但我们都需要休息和治疗，尤其是陈老师还在等我们。”他看向谢莉，“有安全的汇合路线吗？”
谢莉调出城市地下管网图，在上面标记出一条曲折的路径：“有。但需要穿越三段正在使用的市政管道，有被自动化监测系统发现的风险。我们需要等到凌晨四点，城市用水低峰期，监控系统的敏感度会相应调低，那是我们移动的最佳窗口。”
现在距离凌晨四点还有近三个小时。
“那就等。”凌峰做出了决定。连续的激战、能力透支和重伤，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他需要这宝贵的喘息之机。
众人不再说话，各自抓紧时间休息。污水处理厂内只剩下水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凌峰闭上眼睛，却无法真正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地脉能量对撞的瞬间，以及灵源那浩瀚而漠然的一瞥。“缄默者”关于“镜子”的留言再次浮现。灵源……它到底是什么？基金会欲控之，教团欲融之，而守夜人欲与之共生。但今晚的经历让他感觉，或许他们都低估了这古老存在的“活性”与……“意志”？它并非死物，那它的“想法”又是什么？
“还在想刚才的事？”林薇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声音轻柔。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
凌峰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隐瞒：“嗯。地脉的力量，还有……灵源。我感觉，我们触碰到了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林薇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好像……也感觉到了一点。在你对抗地脉能量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无数声音的哭泣、怒吼和……低语，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混乱。那是不是…就是灵源内部的“回响”？
凌峰心中一凛。林薇的能力与情绪直接相关，她的感知或许更接近灵源情感层面的本质。悲伤、混乱……这与他感知到的漠然威压似乎不同，但又奇异地吻合——一个承载了无数岁月、无数人类强烈情感的古老意识，其内部怎会不是一片混沌的海洋？
“或许吧。”凌峰叹了口气，“‘缄默者’说它是镜子。映照人心的镜子……如果人心本身就如深渊，那映照出的，又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另一边，苏小婉正在帮助谢莉尝试修复一些在冲击中受损的电子设备。石浩则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消耗最大，睡得也最沉。
时间在寂静与压抑的沉思中缓缓流逝。
终于，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五十分时，谢莉叫醒了所有人。
“准备出发。路线已确认，我会尽量屏蔽我们的信号。但穿越活跃管道时，无法完全避免物理监测，必须快速、安静。”她分发了一些高能量压缩食物和净水，“补充体力，接下来的路也不轻松。”
众人默默接过，快速进食。虽然环境污秽，食物无味，但这是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必要能量。
凌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经过简单固定、依旧剧痛的右臂，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如何，无论灵源真相为何，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同伴，为了这座城市，也为了那份传承自“守夜人”的责任。
“走吧。”他低声说道，率先走向谢莉标记的、通往下一个未知方向的管道入口。
小小的队伍再次启程，消失在污水处理厂更深、更暗的阴影之中。短暂的休憩结束，等待着他们的，依旧是危机四伏的漫漫长夜和看不见尽头的斗争。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团队的重聚，便是暗夜中最珍贵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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