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的荒草在渐起的山风中不安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耳语。林逸趴在半塌的坟包后，浑身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山梁上那几道一闪而逝的墨绿色身影。
他们移动的速度极快，步伐稳健，充分利用了林木和地形的掩护，若非林逸刚好在那个角度，加上受过训练的眼睛，几乎不可能发现。从轮廓和动作判断，绝对不是零组那种整齐划一的制式风格，更不像当地民兵或山民。他们透着一股野性、矫捷和……专业。像是雇佣兵，或者某个有军事背景的私人武装。
而且，他们行进的方向，笔直地指向“老鹰嘴”镇，仿佛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又一股势力介入了。是南派“眼镜蛇”的人？还是……孙瘸子提到的、被零组动静吸引来的其他“秃鹫”？抑或是……更神秘的、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第三方？
林逸心中警铃大作。这片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危险的漩涡，他们必须尽快拿到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猴子，走！”他低喝一声，不再停留，和猴子一起，借着乱坟岗和附近荒林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北坡山洞方向撤离。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加警惕。林逸不断观察身后和两侧，确认没有尾巴，同时留意着山野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零组的搜索似乎有所减弱，也许是昨晚矿道袭击事件让他们调整了策略，或者将重点放在了其他方向。但那些新出现的墨绿色身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让刚刚平静些许的局面再起波澜。
当他们终于抵达那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入口附近时，已是下午时分，天色愈发阴沉，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林逸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和猴子在外围隐蔽处潜伏了十几分钟，仔细观察洞口周围。确认没有异常，石匠李留下的暗记也完好无损，他才发出约定的、模仿山雀的短促口哨声。
片刻，洞口藤蔓被轻轻拨开一道缝隙，小七警惕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林逸和猴子，才松了口气，示意他们快进来。
山洞内，气氛凝重。老吴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略微平稳了一些，脸色依旧惨白。阿红正用湿布小心地给他擦拭额头，眼中满是担忧。豆子蜷缩在阿红身边，小脸埋在膝盖里，似乎睡着了，但小身体不时微微颤抖。石匠李靠坐在洞壁边，闭目养神，但林逸进来时，他的眼睛立刻睁开，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老疤守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手臂的伤重新包扎过，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
“怎么样？”小七急切地问。
林逸快速将见到孙瘸子、约定晚上交易补给、以及发现新势力的经过说了一遍，并将胡一刀诊所的纸条递给小七看。
“胡一刀……”小七眉头紧锁，“听说过，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滚刀肉。他的诊所确实隐蔽，但这个时候去找他，风险太大。零组肯定在监控所有可能的药品渠道。”
“但吴师傅等不起。”林逸声音低沉，“孙瘸子说，他那里只有基础的盘尼西林，吴师傅需要更强的抗生素和血浆。胡一刀是现在唯一可能弄到这些的地方。”
石匠李缓缓开口：“那些穿绿衣服的，什么来路？”
林逸摇头：“看不出来。动作很快，很专业，不像普通的盗墓团伙或者地方势力。”
“可能是‘刀疤六’的人。”小七沉吟道，“第五卷大纲里提到过，刀疤六是雇佣兵头子，手下有一队从越南战场下来的老兵，穿的就是那种没标识的野战服。如果零组的大动静和寒潭下面的东西吸引了国际买家的注意，他们这种拿钱办事的鬣狗闻着味过来，不奇怪。”
刀疤六……林逸想起角色设定里那个为钱卖命、使用现代武器的雇佣兵头目。如果真是他们，事情就更复杂了。这些人心狠手辣，毫无底线，只为佣金行动，比有规矩的盗墓门派和有所顾忌的零组更难对付。
“不管是谁，这里都不能久留了。”林逸环视山洞，“零组虽然暂时被引开，但搜索网肯定会扩大。新来的这股势力目标不明，但很可能会在镇上或附近活动，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必须尽快拿到药，然后按李前辈说的，转移到地下洞室。”
“怎么拿？”阿红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和焦虑，“那个胡一刀的诊所，你们去太危险了。零组可能已经盯上他了，或者他自己就是不可靠的。”
“我去。”林逸语气坚决，“猴子对镇上熟，给我带路，在外面放风。我们趁天黑去，小心点，见机行事。”
“不行，太危险了。”小七反对，“要去也是我去。你身上也有伤，而且……”
“七哥，你留下来。”林逸打断他，目光扫过昏迷的老吴、虚弱的阿红、茫然惊恐的豆子，还有受伤的老疤，“这里更需要你。李前辈熟悉地下环境，但需要有人协助应对突发情况。你和老疤、李前辈一起，保护阿红、豆子和吴师傅。万一我们在镇上出事，你们也能按照原计划，带着吴师傅先转移。”
他的理由很充分。小七虽然不甘，但也知道林逸说的是实情。他们现在人手紧缺，伤员又多，必须分头行动，各司其职。
石匠李点了点头：“小子说得对。分头行动，效率最高，风险也分散。你们去拿药，我们在这里准备转移。子时拿到孙瘸子的补给后，立刻下秘道。我会在路上留下更明显的记号，你们拿到药，直接下来汇合。”
他顿了顿，看向林逸：“记住，地下溶洞岔路多，有些地方有奇怪的磁场，罗盘和直觉都可能失效。我留的记号是三种：三角形箭头指向正确方向；圆圈表示此处有岔路需注意；叉形表示此路危险或不通。每隔一段距离，我还会在岩壁不起眼处刻一个‘石’字，确认路线。”
林逸将石匠李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阿红走到林逸面前，将一个小布包塞进他手里，里面是她仅剩的一点钱和几块巧克力。“小心……一定要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逸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点了点头。他又走到豆子身边，蹲下身。豆子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手紧紧抓住林逸的衣角。
“豆子，哥哥要去给吴爷爷找药。你在这里，要听阿红姐姐和七哥的话，好吗？”林逸柔声道。
豆子用力点头，小嘴扁了扁，带着哭腔说：“林逸哥哥……地下面……那个喊声……更急了……它说……门要关了……”
门要关了？林逸心中一凛。豆子感应到的“地窍星锁”结点，难道还有时间限制？或者是石匣沉入“葬龙渊”后，触发了某种机制？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救老吴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了。等吴爷爷好一点，我们就去‘看’那个门。”林逸摸了摸豆子的头，站起身。
最后，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老吴，心中默默道：“吴师傅，坚持住，等我回来。”
没有更多告别的话。林逸和猴子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匕首、少量现金、手电、还有孙瘸子给的地址纸条。猴子将那支弹药不多的微冲留给了小七，自己只带了把匕首。
天色渐暗，灰云沉沉，山雨欲来。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出发。”林逸低声道，和猴子一起，再次钻出山洞，没入渐渐浓重的暮色和林木阴影之中。
山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老吴微弱的呼吸声和洞外隐约的风声。小七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缝隙，望着林逸和猴子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阿红将豆子搂在怀里，默默祈祷。老疤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积蓄体力。石匠李则再次闭上眼，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划动着，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地下的黑暗，等待着他们。镇上的危机，也在等待着林逸。
分头行动，意味着将本就薄弱的力量再次分散。但在这绝境之中，这或许是唯一能抓住一线生机的方式。
只是，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救命的药物，还是致命的陷阱；是暂时的庇护所，还是更深不可测的迷局。
而在那山梁之上，墨绿色的身影已经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山林间一丝若有若无的、铁与血的气息。
（第六卷 第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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