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正宏揣着卷尺和图纸,踩着露水上了路。昨晚李老黑那句 “保证给你惊喜” 像根刺扎在心里,他总觉得不安,索性提前两小时赶到工地。
镇东废弃校舍的工地一片狼藉,昨晚分类好的旧砖被踩得乱七八糟,西侧刚砌起半人高的新墙歪歪扭扭,墙根下堆着几袋敞口的水泥,结块的粉末被风吹得四处飘。
“林老板来得挺早啊。” 一个工人蹲在墙根抽烟,看到他来,慢悠悠站起身,手里的撬棍随意往墙上一靠,划出一道白痕。
林正宏没应声,径直走到新砌的墙前。指尖按在砖缝上,一层松散的水泥灰簌簌往下掉。他皱起眉,从口袋里掏出卷尺,抵在墙体上 —— 十二厘米。
“图纸上写的是二十四墙,你们怎么只砌了十二墙?” 林正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工人嗤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烟蒂:“李队说的,十二墙抹厚点灰,看着一样结实,还省砖省料。”
“谁让你们改的?” 林正宏猛地提高声音,伸手抓住工人的撬棍,“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承重墙必须二十四墙,你们这是偷工减料!”
“嘿,你这老板怎么说话呢?” 另一个工人扛着锄头走过来,横在两人中间,“砌墙是我们的活,怎么省料怎么来,只要不倒就行呗。”
林正宏甩开撬棍,转身从墙角捡起一块砖头,狠狠砸向新墙。“咚” 的一声闷响,砖块撞在墙上,竟直接砸出一个凹坑,几块松动的青砖应声脱落。
“这叫结实?” 他指着墙洞,声音发颤,“这书屋要放满书架,要住人,十二墙根本承重不够!万一塌了,谁负责?”
工人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辩解:“山里盖房都这么砌,没见过谁家住塌的”“你要是嫌不结实,再加钱我们就拆了重砌”“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砌二十四墙得多费多少功夫”。
争吵声惊动了刚到工地的李老黑。他嘴里叼着烟,晃悠悠走过来,看到墙上的洞,脸色沉了下来:“林老板,大清早的发什么火?砸坏了墙,还得返工。”
“返工?” 林正宏转身盯着他,手里攥着那块砸墙的砖头,指节发白,“李老黑,你看看你工人干的活!合同写的二十四墙,你们砌十二墙;要求水泥标号 32.5,你看看这水泥,一捏就碎,是不是掺了沙子充数?”
李老黑吐掉烟卷,用鞋底碾了碾:“林老板,你不懂行就别瞎嚷嚷。山里买不到那么高标号的水泥,能用就不错了。十二墙够结实了,我自己家房子就是十二墙,住了十年都没事。”
“你家房子放几万本书吗?” 林正宏把砖头狠狠摔在地上,砖角磕碎,“这是给孩子们建的书屋,不是你家的柴房!今天必须拆了重砌,按图纸来,用二十四墙,换合格的水泥!”
“拆了重砌?” 李老黑像是听到了笑话,双手抱在胸前,“林老板,你这是为难人啊。拆墙、重新买砖买水泥,耽误的工期谁负责?人工钱谁出?”
“我只按合同办事!” 林正宏掏出手机,调出合同照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按附件图纸施工,质量不合格必须返工。返工的成本,你们自己承担,工期不能再延!”
“凭什么?” 一个工人跳出来,指着林正宏的鼻子,“我们干一天活拿一天钱,返工不算工钱,谁愿意干?你当我们是免费劳动力啊?”
“就是!” 另一个工人附和,“要么你加钱,要么就这么着,想返工没门!”
林正宏环视一圈围上来的工人,个个脸上带着挑衅。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李老黑:“李队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安排工人拆墙返工,用合格的材料,之前答应的五千块加钱我照样给你。要是你不答应,我就按合同扣钱,还要找监管部门来检查,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扣钱?检查?” 李老黑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逼近林正宏,“林老板,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活本来就没什么利润,我给你干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现在你又要返工又要合格材料,这不是让我亏本吗?告诉你,不可能!”
他转头冲工人们喊:“兄弟们,收拾工具,不干了!这老板太较真,咱们伺候不起!”
工人们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开始往工具袋里装东西。有人还故意踢了一脚堆在旁边的旧砖,碎砖滚落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李老黑,你敢撂挑子?” 王老汉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二柱、三狗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气得直跺脚,“你收了定金,签了合同,现在说不干就不干,这是违约!”
“违约?” 李老黑拿起自己的工具袋,往肩上一甩,“合同里没说不能停工吧?林老板要是想继续干,就再加两万块,不然这活谁爱干谁干。”
“你做梦!” 二柱攥紧拳头,上前一步就要和李老黑理论,被林正宏一把拉住。
林正宏看着李老黑,眼神冰冷:“李老黑,你这是敲诈。定金我已经付了,合同也签了,你要是敢违约,我就起诉你,让你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赔偿我的损失!”
“起诉?” 李老黑嗤笑,“林老板,你以为法院管得着这点小事?我在这镇上干了十几年,还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你要是想耗,我奉陪到底,看谁耗得起!”
他说完,冲工人们挥挥手:“走,回镇里喝酒去,让这位城里老板自己慢慢折腾!”
工人们跟着李老黑浩浩荡荡地离开,留下林正宏和王老汉等人站在空荡荡的工地里。风一吹,扬起地上的水泥灰,呛得人直咳嗽。
“林先生,你看这怎么办?” 王老汉急得团团转,“定金付了两万多,现在施工队走了,书屋还怎么建?总不能真的起诉他吧,打官司太费时间了,孩子们还等着书屋呢。”
二柱也说:“李老黑在镇上有点势力,跟他硬刚恐怕不行。要不我们再找找他,好好说说,适当再加点钱?”
“不能加!” 林正宏斩钉截铁地说,“他这是得寸进尺,这次加了两万,下次还会找借口要钱。我们要是妥协了,以后他还会在质量上打折扣,这书屋建起来也不安心。”
他走到那堵偷工减料的墙前,抬起脚,狠狠踹了上去。“轰隆” 一声,半人高的土墙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拆!” 林正宏抹了把脸上的灰,眼神坚定,“他不干,我们自己干!这书屋是给孩子们建的,只要我们想建,就没有建不成的!”
“自己干?” 王老汉愣住了,“林先生,我们都不懂砌墙盖房,怎么自己干?这可不是搬砖那么简单。”
“不懂可以学!” 林正宏捡起地上的图纸,展开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我之前查过资料,也问过县城的施工队,大概知道怎么干。只要我们按图纸来,找镇民们帮忙,一定能把书屋建起来。”
晓雅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她画的书屋,跑到林正宏身边:“爸,我支持你!我们自己建,我可以给大家递工具、唱儿歌,就像搬建材的时候一样。”
“我也帮忙!” 二柱攥紧拳头,“李老黑太欺负人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建不起一座书屋!”
“还有我!” 三狗也附和,“我年轻力壮,搬砖和泥都没问题!”
林正宏看着身边的三人,又看向远处镇口的方向,李老黑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虽然着急,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好!” 他拍了拍图纸,“现在就动手,先把这偷工减料的墙全部拆了,然后我去镇口贴告示,招募志愿者。只要愿意为孩子们出一份力的,不管会不会干活,我们都欢迎!”
王老汉看着林正宏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行,林先生,我们跟你干!镇民们都记着老校长的好,也盼着孩子们有个看书的地方,肯定会有人来帮忙的。”
林正宏弯腰捡起一把撬棍,递给二柱:“来,先拆墙!拆干净了,我们重新开始!”
二柱接过撬棍,走到倒塌的墙前,用力撬起一块残留的青砖。三狗也拿起锤子,砸向墙上还没倒塌的部分。王老汉则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砖,把能用上的旧砖分开放好。
晓雅站在一旁,把她画的书屋举得高高的,大声说:“加油!我们要建一座最结实、最漂亮的书屋!”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工地上。林正宏拿起一把锤子,走到墙根下,对准一块松动的砖头,狠狠砸了下去。清脆的敲击声在清晨的山谷里回荡,像是在宣告一场硬仗的开始。
他知道,自己干会比找施工队难上十倍、百倍,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会拖延更久的时间。但他更知道,这书屋承载着老校长的遗愿,承载着孩子们的期待,承载着他对 “光” 的追求。
只要心中的光不灭,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正宏抬头望去,只见小卖部老板扛着一把铁锹,快步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镇民。
“林先生,听说李老黑撂挑子了?” 小卖部老板走到林正宏面前,把铁锹往地上一插,“这龟孙子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在孩子的书屋上偷工减料!我们来帮忙,跟你一起建书屋!”
“我们也来帮忙!” 后面的镇民们纷纷说,“老校长为我们镇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他不在了,我们不能让他的心愿落空!”
林正宏看着突然出现的镇民们,眼眶一热。他以为会很难,以为会没人响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帮忙。
“谢谢大家!” 他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有你们帮忙,我们一定能把书屋建起来!”
“客气啥!” 小卖部老板拿起铁锹,走到墙前,“来,拆墙!我年轻时跟着我爹学过几天瓦工,砌墙的活我多少懂点,到时候我来指导大家!”
越来越多的镇民闻讯赶来,有的扛着工具,有的提着水壶,有的带来了早饭。原本空荡荡的工地,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分工合作,拆墙的、清理碎石的、分类旧砖的,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晓雅在人群中穿梭,给大家递水、唱儿歌,欢快的歌声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林正宏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就是老校长说的 “光”,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与善意,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的温暖。
他拿起一把锤子,加入拆墙的队伍。锤子落下,砸碎的不仅是偷工减料的土墙,更是阻碍书屋建设的困难,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工地上,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一张张充满希望的笑容。林正宏知道,这场硬仗,他们一定能赢。但他也隐隐感觉到,李老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后续可能还会遇到更多麻烦。
但此刻,他不再畏惧。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边,有一群愿意为微光而汇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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