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燕南泠脚步未停，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小路上那道横卧的人影。那人一动不动，衣角被风吹得翻起，露出半截手腕，苍白得不像活人。
她背着圣女，呼吸已经有些不稳。肩上的重量压得她后背发麻，膝盖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石上。萧无痕走在前面，脚步突然一顿，右手缓缓按上了剑柄。
“不对。”他低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人影猛地弹起，不是站，而是向侧面滚开。乱石堆后黑影暴起，九名黑衣人同时跃出，落地时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同一根线扯出来的傀儡。他们围成半圆，堵住了去路，额头上的暗红印记在夜色里泛着光。
燕南泠一眼认了出来——和圣女额间的印记同源。
追杀者来了。
她迅速扫视四周。前有十人封锁，后是塌陷的山道，退无可退。背上的人忽然轻咳一声，温热的液体顺着她后颈流下。
“你走。”圣女声音微弱，“我拖不住了。”
燕南泠没理她，只把背带勒紧了些，左手摸向腰间药囊。她的指节碰到银针包，又滑过机关弦索，最后停在药粉袋上。这些都不是用来逃命的，是用来杀人的。
“闭嘴。”她低喝。
话音未落，她猛然扬手，药囊甩出，在空中炸开一团灰白烟雾。粉末遇风即燃，呛得最前面三人连退数步，捂住口鼻。烟雾弥漫的刹那，她拉动藏在袖中的弦索，背包两侧咔哒作响，三具折叠机关弩自动展开，呈扇形对准敌群。
钢针破空，带着细微的尖啸声射入烟雾。惨叫接连响起，四名追杀者倒地抽搐，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他们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皮肤迅速泛青，显然是中毒反应。
萧无痕动了。
他身形一闪，已绕至侧翼。软剑不出鞘，只用剑柄撞断一人咽喉，反手抽出，剑刃贴着另一人脖颈划过，血线瞬间浮现。第三个人刚举起武器，他一脚踢中对方膝窝，趁其跪地时剑尖下压，刺穿锁骨下方要害。
三个照面，三人毙命。
剩下三人立刻变阵，两人护住中间一人。那人双手结印，额头印记突然发亮。可就在他即将完成动作时，整个人猛地僵住，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不只是他。
所有还站着的追杀者都停了下来，双手死死抓着脑袋，额间印记裂开细纹，鲜血顺着眉骨流下。他们的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
燕南泠掌心发烫。
她低头看去，左手掌纹正泛出微弱金光，星渊残卷的文字在意识中一闪而过，却来不及看清。那光芒扩散出去，像涟漪扫过战场。所有追杀者的印记在同一刻崩裂，化作焦黑痕迹。
“他们……被反控了！”圣女挣扎抬头，声音发抖。
燕南泠眼神一沉。她明白了——这些人是血蛊傀儡，靠远程操控行动。而星渊残卷的力量，直接切断了那根线。
机会只有这一瞬。
她大喊：“走！”
萧无痕立刻转身，一手护住燕南泠后背，一边警惕环顾。燕南泠咬牙迈步，脚底踩过泥泞和血水，山路陡斜，她几次差点滑倒，全靠左手撑住岩壁才稳住身形。背上的人越来越沉，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她不敢回头。
山路越走越窄，两侧岩壁逼近，只能容一人通过。萧无痕在前探路，脚步极快。燕南泠紧跟其后，膝盖上的伤让她每迈一步都像被刀割，但她不敢慢。她知道那些人虽然倒下了，但灵教不会只派这一波。
一定还有下一波。
转过一道弯，前方出现岔口。左边通向密林，右边是断崖边缘的小径。萧无痕选了右边。地面更滑，布满碎石，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山。燕南泠放低重心，一手扶墙，一手抓紧背带。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汗水混着血水流进袖口。
“再撑一会儿。”她说，不知是对圣女，还是对自己。
圣女没有回应。
走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一下。那只冰凉的手从她肩头滑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左眉骨的疤痕。
“姐姐……”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卷走。
燕南泠脚步顿了一下。
萧无痕回头看她。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往后，重新托住圣女的大腿，确保她不会掉下去。然后继续往前。
风更大了，吹得她睁不开眼。远处传来几声鸟叫，短促而急促。她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一波追杀，太整齐了。像是早就等在这里，知道他们会从这个出口出来。
有人泄露了路线。
她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掌心又是一阵灼热。星渊残卷再次浮现文字，这次是三行：
“血蛊可传念，信使在途中。”
“子时不至，阵自启。”
“母女相见，门将开。”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山路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正从山下往上走。火把的光在树影间晃动，映出兵器的反光。看方向，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萧无痕停下，转身挡在她面前。
“还能走吗？”他问。
燕南泠点头：“换条路。”
“没有别的路了。”他盯着下方，“要么拼，要么跳崖。”
她低头看脚下。断崖深不见底，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湿冷的气息。跳下去不一定死，但背着人，几乎等于送命。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向怀中。秘典还在，硬硬的衣角顶着胸口。刚才残卷说“信使在途中”，说明灵教正在调动更多人。如果能拦下那个信使……
“等等。”她说。
萧无痕皱眉：“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我不是犹豫。”她抬眼看向他，“我在想怎么让他们自己停下来。”
她慢慢蹲下，把圣女轻轻放在岩壁边。她的手探向药囊，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这是她在秘地时用血池边缘的苔藓提炼的，原本打算用来测试血蛊反应。
现在，它有别的用了。
她拧开瓶塞，将液体涂在一枚钢针上。针尖立刻泛起一层诡异的绿光。
“你要做什么？”萧无痕问。
“让他们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她站起身，把针插进机关弩的发射槽。
弩身轻微震动，进入待发状态。
下方的脚步声已经能听清了。铠甲碰撞，火把噼啪作响。领头的人穿着黑色长袍，手里拿着一面铜锣，看样子是要敲响示警。
燕南泠举起弩，瞄准铜锣。
只要击中，震荡会传遍整个队伍。而那枚淬了苔藓液的钢针，会在空气中释放微量毒素，足够让低阶信徒的血蛊产生混乱反应。
她手指搭上扳机。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猛地回头。
圣女倒在地上，嘴角溢血，右手死死抓着自己的额头。那道印记正在重新发亮，像是要再度激活。
“不行……”她艰难开口，“快走……他们……快到了……”
燕南泠瞳孔一缩。
她终于明白残卷那句“母女相见，门将开”是什么意思。
灵教不是在追杀她们。
是在引她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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