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清脆的碎裂声，不是来自外面，而是直接从苏晚棠的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就这一下，整个镜中世界，彻底疯了！
天和地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那座倒挂的哥特式钟楼和旁边未来都市的摩天大楼，像纸片一样被无形的巨手拧成一团，然后又猛地撕开！
狂暴的时间乱流变成了无数锋利的银色碎片，疯狂切割着能看到的一切，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惨叫。
苏晚棠跪倒在铸忆祭坛那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她右眼看不见，左耳听不到，此刻这残缺反而成了保护，帮她挡掉了一部分世界的疯狂。
但她的意识，却像风中残烛，忽明忽暗，快要熄灭了。
手心里紧紧攥着的那块香心残骸，温度已经快降到冰点，那丝连接着她和家族过去的血脉感应，马上就要断掉。
唯一还清晰的，是那道从现实世界硬生生穿过来、连接着她的痛觉信号。
它像狂暴风暴里唯一还亮着的灯塔，虽然微弱，却异常固执地在她感觉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那是林深。是他在用他自己的痛苦，拼命为她指着“现实”的方向。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苏晚棠喃喃自语，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母亲临死前的执念、镜灵的警告、还有那句“杀了我，你就成了凶手”的低语——全都搅在一起，织成了一张让她绝望的网。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那就让我死……死在斩断这该死宿命的那一刀上！”
话刚出口，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了刚才掉落在地、由她自己眼泪凝结成的那柄“断念之刃”！
没有半点犹豫，她反手就将这柄晶莹剔透的短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预料中的鲜血喷涌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比灰尘还细小的镜子碎片，从她胸口那个“伤口”里猛地爆发出来！
每一块碎片都在疯狂旋转，上面清晰地映照出她的一段人生——小时候在花园里追蝴蝶、第一次穿上制服时的少女模样、还有成为S级特工后在枪林弹雨里冷静狙杀目标……
所有被“玉奴”这个概念污染、包裹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她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强行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
镜灵那已经虚弱到几乎透明的身影再次出现，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还有深深的怜悯：“你……终于明白了……玉奴不在别的地方，她就藏在每一个……不敢对自己下狠手的‘你’的心里。”
---
现实世界，地宫。
林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苏晚棠把刀刺进自己胸膛的瞬间，他面前那块巨大的镜花玉碎片剧烈地波动起来，里面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一下子消失了，被无数疯狂旋转的记忆碎片填满！
“自我剥离……”他瞬间就明白了苏晚棠想干什么。这是一种比死更彻底的切割！她是要亲手杀掉过去的自己，来换一个新生！
“真是个疯子！”
林深低声骂了一句，但眼睛里却爆发出比苏晚棠更疯狂的色彩。
他猛地一把扯掉了左臂上早已被血浸透的绷带！
下面的景象触目惊心！
那些暗金色的龙鳞，已经蔓延到了他的锁骨下面。鳞片的边缘不再是粗糙的角质，而是闪烁着微光的、像镜子一样的纹路。皮肤下面，好像有液态的镜子在流动，散发出一种绝非人类的诡异气息。
他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抽出随身的军用匕首，眼睛都没眨一下，对着自己那布满龙鳞的左臂，狠狠划了一个十字伤口！
“噗嗤！”
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他任由滚烫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进面前那个简陋的喇叭装置里。剧烈的疼痛像山崩海啸一样袭来，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仅全部承受了下来，甚至……好像在享受这种痛苦！
【警告！检测到双源情绪共振！】
【宿主正与目标产生高强度同频链接！】
【紧急协议已触发：是否开启‘痛觉过载模式’？
（模式持续时间：3分钟）】
【警告：该模式将以宿主一段最深刻的基因记忆为燃料，强行同步进入目标的精神碎片层！
模式结束后，该段记忆将有极高概率永久性暴露！】
“开启！”
林深低吼出声，连0.1秒的犹豫都没有。
哪怕代价是把他心底最不堪、最黑暗的过去，彻底摊开，暴露无遗！
协议启动的刹那，林深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抓住，猛地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
下一秒，强光刺眼！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冰冷的无菌室，惨白的光线从头顶直射下来。
九岁的他，被冰冷的金属束带死死绑在手术台上，瘦小的胳膊和腿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管子。
耳边，是那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冰冷地播报：
“07号样本，基因记忆剥离程序启动。最后一次剥离，成功则活，失败则焚。”
无边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他拼命挣扎，换来的只是束带勒得更紧，几乎要嵌进肉里。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主操作台旁边的那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脸上戴着一张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面具，面具上画着黑色的乌鸦翅膀。
年轻的“渡鸦”！
她手里，正拿着一块刚从某个容器里取出来的、上面还沾着斑驳血迹的镜花玉！
“啊——！”
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和仇恨像火山一样爆发，瞬间冲垮了恐惧。林深发出一声怒吼，拼命想扑上去，把那张可恶的面具撕个粉碎！
可是无形的锁链死死捆住了他的灵魂，让他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疯狂的怒火吞噬的时候，一个清冷而急切的声音，竟然强行穿破了这片凝固的黑暗记忆，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
“林深！别看她的眼睛！那是记忆之钩！”
是苏晚棠！
她竟然凭借着自己自我剥离时产生的强大共情力量，反过来闯进了林深的记忆深处！
两个人的意识，在这片时空的夹缝中短暂地交汇了。
林深根本没时间废话，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自己意识里那三枚由系统生成的“静音子弹”变了出来，一把塞进了苏晚棠意识体的手里。
“用这个！炸开玉奴那层壳！”
“好！”
苏晚棠的意识体接过子弹，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冲向记忆深处那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无尽悔恨和悲哀气息的阴影。
当她举起那枚浓缩了苏家先祖“血脉悲鸣”的子弹，决绝地按向阴影额头的瞬间，那团扭曲的阴影终于停止了变化，显露出了清晰的样貌——
一个和她母亲长相有七分相似，但看起来更加苍老、憔悴的女人。
她眼里含着满满的泪水，看着苏晚棠，嘴唇轻轻动着。
“我……是你外婆的亲妹妹……也是……被家族强行挖掉所有记忆，用来承载诅咒的……‘备用容器’。”
真相大白！
原来，所谓的“玉奴”，根本不是什么叛徒！
她是苏家为了保证主脉血脉能延续下去，特意设立的一个残酷的“替罪羊”！是一个祭品！
每一代苏家主母在临死前，内心最深的悔恨和痛苦，都会被一种秘法引导出来，灌进这个早就失去自我的意识傀儡身体里，一代传一代，直到现在！
苏晚棠瞬间泪流满面。
她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是自己姨婆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种既渴望得到解脱、又害怕彻底消失的复杂神情，握着子弹的手抖得厉害。
但最终，她还是咬着牙，扣动了那意识中的“扳机”。
没有枪响，没有爆炸。
三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绝对的静默，在那团阴影体内轰然引爆！
那由无数代苏家女人的悔恨和痛苦堆积起来的意识聚合体，像被阳光直射的冰雪一样，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得无影无踪。
镜中世界，骤然间云开雾散，恢复了清明。
---
现实中，地宫里。
那块巨大的镜花玉碎片停止了剧烈的震动，里面所有的景象都褪去了，变得像最纯净的水晶一样透明清澈。
它缓缓漂浮起来，在它最中心的位置，一枚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璀璨到极致光芒的晶核，慢慢浮现出来。那光芒，和林深背包里那尊玄冥鼎的气息同出一源，古老而磅礴。
林深刚从被强行剥离记忆的剧痛中缓过神，正要伸手去抓取那枚晶核——
嘀！嘀！嘀！
系统的警报声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尖锐地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外部高维精神入侵！来源锁定：江城，苏氏祖宅！】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左臂上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像潮水一样退去了。那些狰狞的暗金色龙鳞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上浮现出一道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的、复杂而华丽的全新纹身，那纹路，如同镜面！
更诡异的是，那镜面纹身之上，竟然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脸——一张戴着乌鸦面具的脸！
那张脸的嘴角，正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然后，一个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钻进了林深的脑海深处：
“谢谢你们，帮我打开了门。”
话音刚落，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枚镜花玉核心晶核，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一道古老而沧桑的影像，正从晶核内部被投射出来，逐渐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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