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无法被感知的虚空深处，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绝对的虚无仅仅持续了刹那。
轰——！
下一秒，被强行定格的时间与空间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反扑回来！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撕裂耳膜，整个海底圣所的石壁在深海压力下崩裂瓦解，无数吨海水裹挟着破碎的金属和岩石，化作死亡的洪流，疯狂倒灌！
第七分钟。
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从坍缩的通道口冲了出来。
他身后，那被“渊劫”斩断神经主链的原液池彻底失控，翻涌的猩红雾气像溃堤的血海，追逐着他的背影，将所过之处染成一片不祥的暗红。
“咳……咳咳！”林深怀里紧紧抱着昏迷的苏晚棠，用尽最后力气，将她塞进了不远处那艘单人深潜器。
海水冰冷刺骨，他新铸成的金属右臂却烫得吓人。“渊劫”长戟被他反手插在潜艇外壳上，戟身缠绕的时间电弧在水中嘶嘶作响，勉强撑开一小片安全区域。
他刚给苏晚棠扣好安全带，深潜器内的备用通讯屏幕却突然自动亮了。
雪花噪点闪烁几下，一个加密徽记跳了出来——觉醒者同盟的紧急求救频道！
一张满脸是血的特工面孔挤满屏幕，声音因恐惧而扭曲：“求救！江城所有注册觉醒者……全疯了！他们在互相撕咬……见鬼，他们说……他们在‘吃时间’！”
话音未落，镜头剧烈晃动。
画面扫过狼藉的街道——一名觉醒者正死死按着另一人的头，疯狂啃咬对方的太阳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更让林深头皮发麻的，是屏幕角落一个特工的特写：那人的眼球已经爆裂，眼眶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银灰色的黏液！
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酷似电路板的诡异纹路正快速蔓延、浮现！
林深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视线穿透观察窗，望向那片仍在坍缩、喷涌猩红雾气的海底裂口。
盲盒关闭时释放的能量波动，就像一把钥匙，激活了地下更深处的某个东西……是那座被渡鸦当做备用仓库的“基因炼成阵列”！
里面封存着数千支未标注来源的“深蓝血清”衍生品！
病毒——一种针对觉醒者的基因病毒！
“返航，最高速度！”林深对着深潜器AI吼道，一把拔出“渊劫”，翻身跃进驾驶舱。
引擎轰鸣，深潜器如利箭向上疾冲。
就在这时，身旁的苏晚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短暂苏醒。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指向窗外。
林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道漆黑海流中，一具尸体正缓缓漂浮。
从破烂的衣物徽记看，曾是万象商会的低阶觉醒者。
此刻，他的胸腔被晶簇状的物质从内向外撑开，断裂的肋骨间缠绕着无数发光金属线，像真菌菌丝，又像一朵盛开在尸骸上的死亡之花。
“这不是变异……”苏晚棠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这是‘吞噬’……他在被另一种东西……占据……”
话没说完，她眼中最后的光彩骤然熄灭。
整个人猛地一颤——原本还能感知外界的触觉、听觉、视觉……在这一瞬间，全部归零。
每月一次的感知真空期，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她彻底陷入无边黑暗与孤寂。
林深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握紧苏晚棠冰冷的手，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无力感席卷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是他以为早已彻底切断的连接。
【检测到高浓度非逻辑性污染源……污染等级：混沌级。】
【建议：启用“病原追溯模块”。】
是匣灵？不，是系统最底层的残响。
林深死死咬牙，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重新连接系统，意味着再次将自己暴露在那个他曾拼死反抗的“神明之眼”下，意味着他刚宣告的独立与自由，成了笑话。
可是，看着苏晚棠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她体内因五感封闭而停滞的异能波动，再想到江城地面上地狱般的惨状……
他还有选择吗？
“妈的……”林深低声骂了一句，像吞下了满嘴玻璃碴。
他闭上眼，后脑狠狠抵在冰冷舱壁上，放开了对精神壁垒的防御，主动探向意识深处那个神经接口。
嗡——！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的数据被强行灌入大脑！
系统残响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苏醒。
视野被无数交错的数据流覆盖——海水中的盐分与微生物、远处惊慌鱼群的心跳、深潜器引擎的每一丝震动、甚至苏晚棠体内彻底停滞的神经电信号……
所有一切，在他的“感知”中，都被染上了一层扭曲的、令人不安的灰蓝色噪点。
【权限确认……唯一使用者。】
【“病原追溯模块”启动……“病毒可视化协议”加载完成。】
系统提示如冰冷的墓碑浮现。
林深猛地睁眼——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
在他的视野里，每一滴海水中，都漂浮着亿万条细如蛛丝的金属菌丝。
它们没有物理实体，却像信息层面的幽灵，寄生在最微弱的异能波动上疯狂繁殖、蔓延。
它们正汇聚成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洪流，顺着洋流，以惊人速度朝江城方向扩散！
更让他亡魂皆冒的是，通过系统超精度解析，他发现这些金属菌丝的拓扑结构——那种扭曲、反逻辑的排列方式，竟与他在那个无法感知的虚时层中窥见的“混沌之子”语言模式，完全一致！
这不是地球上该有的东西！
必须阻止它！
一个疯狂念头在林深脑中成型——他要反向利用自己“水下金属操控”的异能，在这片海域布设一道“电磁囚笼”，将这些信息病毒暂时困住！
“AI，扫描附近最大吨位的金属沉船！”
深潜器迅速锁定了沉没在海床上的一座废弃军事平台。
林深操控深潜器如幽灵般靠近。他没时间走常规启动程序，而是举起“渊劫”——那柄融合了他意志与时空力量的长戟，对准平台锈迹斑斑的主控核心，狠狠刺了进去！
“给我……醒过来！”
“渊劫”上的时间电弧疯狂涌入，强行唤醒沉睡几十年的核能反应堆。
就在磅礴能量即将贯通整个平台的瞬间——
一段不属于系统、不属于未来的记忆，如同被撬开的闸门，轰然冲入脑海！
……
冰冷的实验室，没有一丝温度。
十二岁的他，赤裸着身体，被固定在金属手术台上。
刺眼的无影灯下，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白大褂，正将一管蓝色液体缓缓注入他的静脉。
耳边，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冰冷播报：
“第7号样本，注入‘噬菌序列’测试版……”
“目标：清除异常思维回路，构建底层防火墙……”
……
林深全身猛地一抽，剧烈头痛几乎让他昏厥。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体内早就被“渡鸦”那群疯子埋下过对抗此类病毒的原始程序！
而那段被他遗忘的代码，正是如今系统“病毒可视化”模块的真正雏形！
他不是在解析病毒，他是在“回忆”起病毒！
轰——！
海底军事平台被成功激活，一道无形的电磁脉冲瞬间扩散，与林深的异能共鸣，在方圆数公里的海域内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电磁囚笼。
林深强忍剧痛，主动释放出一丝自己被污染的异能作为诱饵。
刹那间，无数金属菌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疯狂聚拢而来，攀附在囚笼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上，迅速形成一片不断脉动、散发诡异蓝光的菌毯。
那景象，瑰丽而致命，宛如深海中盛开的金属花海。
“就是现在！”林深举起“渊劫”，准备以戟尖的时间电弧引发超高温，彻底熔断这片菌毯的主链。
然而——
一个轻柔的、仿佛情人低语的声音，直接在他耳畔响起。
那声音绕过了所有物理介质，直抵精神深处。
“你以为你在净化？”
“不……”
“你只是在喂养。”
下一秒，整片覆盖数公里范围的蓝色菌毯骤然收缩，光芒内敛，所有金属菌丝以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凝聚向囚笼中心！
一个模糊的人形在幽蓝光芒中缓缓构成——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没有瞳孔的纯黑双眼，以及胸口处那个清晰无比、由无数菌丝纠缠而成的蜘蛛图腾。
它歪了歪头，对林深露出一个天真而邪异的微笑，用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是‘苍白之子’。”
“你的药，我的壳。”
就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落下的同时——
林深身旁，陷入感知真空的苏晚棠，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句：
“……别信……你看到的蓝。”
话音未落，深潜器警报系统发出刺耳鸣叫！
远方的海平面上，一排排细密的红点正以超音速划破夜空，编织成一张覆盖天际的巨网——
那是觉醒者同盟的紧急反应部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深握紧“渊劫”，金属右臂因过度负荷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前有苍白之子的诡异低语，后有不明身份的空中封锁。
怀中的苏晚棠彻底失去感知，江城正陷入人间地狱。
而他体内，那段被强制唤醒的“噬菌序列”正与系统残响激烈冲突，仿佛有两头野兽在灵魂深处撕咬。
深海囚笼中，苍白之子向前踏出一步。
它每走一步，脚下的海水就凝固成晶体状的蓝色台阶。
那双纯黑的眼睛盯着林深，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你拆不掉的。”
“因为你自己——就是最初的那块培养皿。”
“渡鸦造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林深脑中嗡的一声。
无数记忆碎片炸开——实验室的冰冷灯光、注射器的刺痛、机械音的播报、还有那些被刻意模糊的面孔……
原来所谓的“独立”，所谓的“反抗”，从一开始就写在别人的剧本里？
“放屁！”
林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中“渊劫”爆发出刺目电光！
他不管什么培养皿，不管什么剧本。
他只知道——
江城那些正在互相撕咬的觉醒者，等不起。
怀里的苏晚棠，等不起。
“就算我是培养皿……”
林深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异能疯狂灌注进长戟。
时间电弧如狂龙般缠绕戟身，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
“老子也能——先把你这个长出来的毒瘤，剜了！”
话音落，戟锋出！
这一戟，不是斩向苍白之子。
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金属右臂！
既然病毒以他的异能波动为食粮……
那就连“食粮”带“餐桌”，一起毁了！
“渊劫”尖端没入金属臂的瞬间——
整片海域的蓝色菌毯，同时剧烈颤抖！
苍白之子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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