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紧紧箍着他的头，像要嵌进头骨里。冰冷和灼热交替着涌来。
“呃——”孙念安忍不住痛呼出声，手指死死抠住操作台边缘，指节发白。
数据不再是温和的传输，变成了烧红的钢针，一下下扎进他的脑子。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碎。
“顾承宇……委员会……基因武器……”
破碎的词组混着图像强行塞进他的脑海。
他看见父亲的照片，上面盖着猩红的“清除目标”印章。原因写着：阻碍项目，可能泄露机密。
“爸……”他喃喃道，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
更多信息涌来。
他看到了所谓的“筛选标准”，基于基因、社会贡献，甚至是什么“资源消耗评估”。
无数陌生面孔在数据中沉浮，最后都被标记为“清除”。
“为了更优化的人类未来……”他念着这句冰冷的话，浑身发冷。
这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商业犯罪。这是反人类的阴谋。
“暗河……武装执行……证据抹除……”
他看到了袭击他们的部队代号。
一段通讯记录闪过：“数据中心若无法保全，立即启动熔毁协议。”
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紧接着是焚心的怒火。
系统自毁的倒计时声响起，混着机器过载的轰鸣和外面密集的枪声。
“念安！快啊！”
张雪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喘息。
她依托着震动的操作台不断射击，枪口焰一次次照亮她汗湿的脸。
武装人员的火力更猛了，子弹泼水般打在掩体上。
“噗”的一声，张雪左臂中弹，血花迸出。她身体一颤，咬紧牙关继续更换弹匣。
“拿到……数据……必须……”孙念安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他感觉大脑快要爆炸了。
“硬盘！对接端口在你左边！快！”张雪嘶声喊道。
她甩出最后一枚烟雾弹。
灰白色烟雾在入口处弥漫，暂时挡住了敌人的视线。
端口！左边！
孙念安猛地清醒了些。他颤抖的左手摸索向侧面，触到一个冰冷的凹槽。
就是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硬盘，用尽全力插了进去。
备份进度条跳出，缓慢地爬行：1%...5%...10%...
烟雾效果在减弱。敌人的攻击更疯狂了。子弹开始穿透烟雾扫射进来。
“砰——哗啦！”一台显示器被击中炸裂，碎片四溅。孙念安感到脸颊一热，一道血痕出现。
“小心！”张雪惊呼着扑过来，把他连人带椅撞开半米。
几乎同时，一串子弹打在他们刚才的位置，操作台面板被打得千疮百孔。
推开孙念安后，张雪自己重重摔倒在地。她右肩胛处一个新的弹孔正汩汩冒血。
“张雪！”孙念安目眦欲裂。
他看着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微弱。
那个在校园里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那个训练场上眼神锐利的搭档，此刻为了保护他奄奄一息。
“别……别分心……”张雪试图撑起身子，却又软倒下去。她看着他，眼神开始涣散，但依然执拗：“备份……不能停……活下去……把东西……带出去……”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个字都砸在孙念安心上。
备份完成度45%...倒计时6分15秒...
机器发出刺耳尖啸，周围容器光芒爆闪。整个空间在呻吟，裂缝在墙壁上蔓延，碎块不断落下。
烟雾几乎散尽，敌人身影再次清晰。所有火力瞬间集中，向着操作台覆盖而来。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孙念安看着缓慢的进度条，又看看血泊中的张雪，绝望如冰水将他淹没。
硬盘烫得像烙铁。
难道一切就要在这里结束？带着未尽的真相，带着父亲的冤屈，带着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
不！绝不！
父亲的目光，母亲的嘱托，无数被标记为“无用”的生命……他们的身影在孙念安脑海中闪过。不甘、愤怒和守护的信念如火山爆发。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疯狂闪烁的机器核心。
一个疯狂的想法形成——既然能读取数据，能不能反向干预？能不能用我的意志对抗这程序？
他不再防御，而是集中所有残存的意志力，像握住无形的剑，刺入信息洪流！
他将对父亲冤屈的愤懑，对张雪伤势的心痛，对无辜者的悲悯，对真相的渴望，全部凝聚成尖锐的指令，狠狠砸向数据源头——
“中断传输！释放所有数据！摧毁协议！”
这意念的洪流带着他全部生命力量逆向冲撞！
“啊——！”头盔瞬间滚烫，粘稠液体从他鼻孔和耳朵渗出。他感觉脑神经在被焚烧撕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唯有意志死死抓住最后的清醒。
与此同时，系统警告响起：“检测到未知高强度意识流介入！核心协议遭受攻击！逻辑锁被强制破解！最高权限覆盖！数据库强制公开广播启动！”
主屏幕上，备份进度条从百分之六十多瞬间跳到100%！所有完好的屏幕，甚至敌人头盔上的显示器，都开始疯狂滚动播放最核心的罪证！
顾承宇的加密通讯，“普罗米修斯计划”蓝图，基因武器试验预案……一切暴露无遗。
“自毁程序加速！能量核心过载！倒计时3分02秒...”
他成功了！但这也触发了更快速的毁灭机制！
“走！！”孙念安用尽力气扯下头盔，带下头发和血沫。他抓起滚烫的硬盘塞进怀里，俯身抱起奄奄一息的张雪。
“坚持住……张雪……坚持住……”他在她耳边嘶哑低语，声音哽咽。他环顾四周，罗盘早已不知去向。
没有指引，在这即将崩塌的迷宫里，往哪里逃？
就在这时，机器核心爆发出刺目光芒，瞬间照亮房间另一侧。
那里，一面金属墙壁裂开一道缝隙，后面是深邃黑暗，但隐约有空气流动。
应急通道！
“那边！有路！”孙念安眼中重燃希望。他紧紧抱住张雪，感受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脖颈。那细微的气息是他全部力量的源泉。
他迈开灌铅的双腿，踉跄着冲向裂缝，冲向生路。
身后，残余的敌人试图阻止，却被砸落的混凝土块和失控的能量电弧阻挡，徒劳地射击着他们的背影。
就在孙念安抱着张雪冲入狭窄通道的瞬间。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炽热的气浪混合着冲击波，从他们身后咆哮着席卷而来！
通道剧烈摇晃，仿佛即将坍塌。
孙念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烈焰吞噬的操作间，那里埋葬着父亲的线索，埋葬着罪证，也埋葬着他们的鲜血与足迹。
他没有犹豫，将张雪的头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迎向追命的热浪，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向前，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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